【往事】情深缘浅
来自《百度优秀历史领域》作者:说书人阿伟
五颜六色的天空
“季羡林”,文坛大家,与饶宗颐并称为“南饶北季”。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学者却在生命最后关头口述的作品中谈及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初恋,德国女孩伊姆加德。
两人在德国日久生情,情不自禁的陷入热恋,但出于对家庭的责任最终与她分开。
对于自己的妻子彭德华,二人相互扶持走过六十多年,一起养育子女,是自己心中的好妻子、好母亲。他尽力维护与妻子的这段包办婚姻,没有像其他同时代民国大师们一样抛弃发妻,或公然出轨寻求所谓的真爱。
季羡林早年留学国外,精通多国语言,尤精于吐火罗文,是世界上仅有的精于此语言的几位学者之一。后人评价他“梵学、佛学、吐火罗文研究并举,中国文学、比较文学、文艺理论研究齐飞”,被誉为“国学泰斗”。但是他最为人所了解的则是坊间盛传的《清华园日记》,这本日记不像出自一代国学大师之手,倒像小流氓和愤青的日常碎碎念。
其中用词毫不避讳,当自己的稿件没刊登时,他写“我的稿子还没登出,妈的”;一上午上课写稿时,他吐槽“坐得都痛了”;考试密集让他没空玩乐的时候爆粗口“妈的,这些混蛋教授,不但不知道自己泄气,还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娘的什么东西”
还有荷尔蒙刺激下不加掩饰的少男心思:“我只希望能多日几个女人”,在这本日记中我们可以感觉到季羡林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不爽的时候也会骂人,也有最原始的冲动和大多数男人共同的理想。这无疑让我们看到一个更加真实的季羡林,他和如今很多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一样充满着满满的荷尔蒙和对爱情的向往。
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著名诗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但就是这样被文人雅士推崇的勇于追求真爱去寻求心灵自由的“真爱无敌”论,当季羡林在面对婚姻和爱情的选择时,依旧没有越过季羡林内心的底线,打破他对婚姻的忠诚。
季羡林的老家清平有早婚的习俗。早在18岁那年,受叔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季羡林与彭德华结为夫妻。其实当叔父提出婚事时,季羡林内心是有些抗拒的,但是他寄人篱下,只得服从,接受这件“叔叔送给的礼物”。
彭德华只有小学文化水平,大概也就能认千八百字,算是个半文盲。她比季羡林大4岁,家庭也不是富裕之家,只能说与季家门当户对。婚后,他们先是有了女儿,取名婉如。之后又有了儿子,取名延宗。
这桩包办婚姻,与季羡林年少时憧憬的爱情丝毫不沾边。不过在季羡林眼中,彭德华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儿媳、妻子、母亲,对她很是敬重:“上对公婆,她真正尽上了孝道;下对子女,她真正做到了慈母应做的一切;中对丈夫,她绝对忠诚、绝对服从、绝对爱护。”
彭德华和儿女
她是一个极为难得的孝顺媳妇、贤妻良母。”妻子虽然文化不高,不懂季羡林搞的这一套学术。但是,她对季羡林关怀备至,对子女也做到了慈母应做的一切。她同婶母一起,把家料理得井井有条,使季羡林没有一点后顾之忧,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和研究中去。
季羡林曾经描绘过这样一个场景来说明他家的幸福生活。他写道:“有时候家人朋友团聚。食前方丈,杯盘满桌。烹饪都由老祖(婶母)和德华主厨。饭菜上桌,众人狼吞虎咽,她们俩却往往是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吃,脸上流露出极为愉悦的表情。”
1994年春,彭德华去世,享年88岁,自1929年两人结婚,业已过去了65年。季羡林悲痛难当,时常会望着妻子的遗照老泪纵横。在《寸草心·我的妻子》一文中,他这样写道:“如果中国将来要修'二十几史’,而且其中又有什么'妇女列传’或'闺秀列传’的话,她应该榜上有名。”足以见他对发妻的敬重与怀念。
二战期间,季羡林滞留德国长达十年,在哥廷根留学的艰难岁月里,季羡林遇到了令他怦然心动的初恋。
季羡林的房东迈耶夫妇非常和善,有两个女儿。大小姐叫伊姆加德,尚未嫁人。季羡林当时不过三十上下,年轻英俊,才华横溢,待人有礼,迈耶一家人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来自中国的年轻人,常常邀请季羡林去他们家做客。
当时,季羡林正在写博士论文。他用德文写成稿子,在送给教授看之前,必须用打字机打印出来。但是,季羡林没有打字机,也不会打字,这时伊姆加德小姐说:“我父亲的工厂刚好淘汰了一台打字机,我可以帮助你。”
这样一来,季羡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天天晚上到她家去。季羡林的论文专业性很强,修改的又混乱,对伊姆加德小姐来说,简直像天书一样。因此,伊姆加德小姐打字时,季羡林必须坐在旁边,以便咨询,往往每天都工作到深夜,季羡林才摸黑回家。慢慢的二人产生了感情,伊姆加德温柔体贴又知书达理,使季羡林怦然心动。
同样,伊姆加德也流露出对季羡林的爱慕之情。为此,伊姆加德常常跑到学校去看季羡林,关心他的起居生活。二人有很多共同话题,怎么也说不完,常常一整天都腻在一起,他们常常一起散步,看电影,买东西,走遍了哥廷根的大街小巷,可以说这段时光是季羡林此生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季羡林内心便充满矛盾与痛苦。他想,自己在国内还有妻子儿女,他们都在等着自己回家。尽管那是一场没有爱情的包办婚姻,但既然结了婚,他就要承担起自己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和担当。如果他放纵自己和伊姆加德相爱,去追寻属于自己的爱情,不仅意味着对妻子、儿女的背叛和抛弃,也意味着把自己的亲人推向痛苦的深渊。
这是违背他所受的教育和他做人的原则的。而且他终有一天是要回到祖国去的,长痛不如短痛,在论文截稿后,他终于决定斩断这份情缘。他对伊姆加德说:“我要回去了,回到我的祖国去,它需要我。”然而当少女梨花带雨的哀求他“留下来好吗?我也需要你”时,他的内心还是充满了痛苦与挣扎,但是最后,对祖国的热爱和对妻子儿女的责任让他下定了决心,四天后季羡林启程回国,从此杳无音信。
1991年,80岁的季羡林在写长篇回忆录《留德10年》时,首次披露了他50年前这段鲜为人知的爱情经历。季羡林写道:“我就是怀着这样的感情离开迈耶一家,离开伊姆加德的。到了瑞士,我同她通过几次信,回国以后,就断了音信。说我不想她,那不是真话。1983年,我回到哥廷根时,曾打听过她,但杳如黄鹤。”
在《留德十年》发表后,有人专程到哥廷根遍寻伊姆加德小姐的下落,伊姆加德小姐早已是满头银发的老人,然而精神矍铄。她终身未婚,独身至今,而那台老式的打字机依然静静地放在桌子上,这位固执的老人用一辈子来怀念自己的初恋,令人唏嘘叹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