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游松坪沟(二):2001年景区条件有限,住藏民家,如此简陋的民宿

 星光下的木屋 






车到白腊寨,天色如漆。汽车前行的过程中,能够感觉这灯火晦暗的山村呈狭长的腊肠状。司机帮我问沿途的住宿点,都说客满。于是心慌气紧,若没有地方歇息,只好露宿山林。一群从宾馆出来的年轻人裹着军大衣在路旁行走,我伸手到车窗外,空气微凉,并非刺骨。这个季节还很炎热,山里无雪,穿军大衣略显夸张。

司机忽然想起一个朋友,说带我去试试看。于是开去,在人家门口大呼小叫。末了,出来一个敦实妇人,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她男人到成都拉木头去了,几天后回来。司机说那可不巧,还想跟他喝酒呢。妇人笑道,他回来我叫他去找你。司机说不必了,这娃找不到地方住,能不能住你这里。妇女爽快答应,带我回家。

辞别好心的司机,弓腰进入木门。一间大屋有火塘,正架着水壶烧水,下面的松枝啪剥作响,爆破出点点火星。两间小屋,一间是妇人的卧室,一间是她儿子的,床上挂有蚊帐,床都很大。

我说饿了。妇人便挽衣袖,抓面粉,倒开水,准备给我做酸菜面。我与她攀谈,知她叫泽朗措,藏族,带着孩子从黑水远嫁而来。从前的丈夫脾气暴躁,两人过不好,不欢而散。如今的男人心地善良,却有一个疯儿,真是天不如人愿。我坐在灯光昏黄的火塘边看屋子全貌,说是藏家,却已汉化,且穷,可算家徒四壁。梁上几条腊肉,已乌黑油亮,她说要留到过年吃。粗木墙壁,烟熏如墨,她说明年大概可以盖新房了。

我问泽朗措她的疯儿子在哪里。她说你放心,他今晚不会回来,出去追汽车玩了。我这才知道,被我们误认为抢窃车辆的山贼就是泽朗措的大儿子。不仅心酸,觉得女人不该承受太多的苦难,而眼前这人,却那么平静地娓娓道来,她很坚强。

碗大如盆,我竟吃了满满两碗酸菜面,连同面汤,一并吞下,真可谓隔锅香。摸着滚圆的肚皮躬身出门,天际开阔,漫天明星。空气太过清新,以至于我怀疑自己的肺部出了点问题,总是呼吸不够,不能抵达最深处。对面的柴房有动静,竟是一条狗。见我出门,对我狂吠。泽朗措用藏语呼它,它便即刻安静下来。我还沉迷于星光的时候,泽朗措已放开狗绳,那条叫狮子的狗跑过来,冲我摇尾,与我亲热。

仍是怕狗,连蹦带跳躲得远远的。

水瓶里的水被泽朗措倒去和面了,无水,深度饥渴,在火塘边口干舌燥。泽朗措从里屋的麻布口袋中捧出几个青泽光润的苹果,说是从她家苹果园里刚摘下的。细细看,形同美国蛇果,咬一口,脆生生,酸甜甜。于是大喜,一气吃下数个,终于满足。

有客落足农家,消息传得很快,做生意的人很快赶来,他们带来一些风干牛肉,一瓶青稞酒,任我挑选,然后坐在火塘边帮我添柴加火。我要了两斤风干牛肉,泽朗措说太多,曾有人吃下很多风干牛肉,后来口渴喝水,被活活撑死。我听了只敢要二两,尝尝鲜。生意人却并不介意泽朗措阻拦我多买,看来藏羌之人的确豪爽。

牛肉太硬,味淡,撕下几条猛嚼,腮帮生痛。喝酒图个热闹,尤其生意人一来,屋子便有了生气。正高举杯盏,从里屋摇摇晃晃走出一个小女孩,泽朗措说这是她后来生的女儿。

小女孩挂着鼻涕,睡眼惺忪,眼神迷离,似乎不明白为何钻出那么多人来。我从包里取出火腿肠递给她,她不好意思地把手藏在背后。我硬要她拿着,她却望向她母亲。她母亲说拿着吧,说谢谢。她就接过,说了声谢谢,低头去拨弄火腿肠,却不知用什么方法才能撕开它的外包装。我问她几岁。她伸出三个指头。我说你起床是自己穿的衣服么。她点头。我觉得她好乖巧,一把抱过,她那张高原红的小脸丝毫掩盖不了她的可爱,小小年纪,已经能减少母亲的操劳,是个懂事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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