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弗可乱替,今人误改诗曰衣锦尚炯,致诗意晦亡
郑樵言:“中国无衍语,一言见一义。”
哲深信以为然。举凡华夏先民言语文字之进程,皆由象形刻符指一意而始也。初民无文,盖学皆在王官矣。古圣贤约言成文,为之敷形别声而为字。
稽古歌诗乐舞一体。《舜典》载夔典乐,“百兽率舞”(毛注:实“百酋率舞”)。自可窥测各地巫酋总汇上古史迹于口颂歌传,廷臣录为文字,由是上古“诗书”存矣。
郑樵著作通志
俟夏廷雅言成熟,则形声字遂生。逮至于商,则有典有册。
商廷巫贞专精夏人遗术,犹发展转注、假借造字诸法,于是文字大备矣。史传叹造字之奇功:“鬼夜哭焉”。
然文字精进,非一时之功。殷因于夏尚质,周因于殷尚文。至周,则文字精进不知凡几,然要言不脱六体之法,雅言诗书之用。
历经商汤放桀,周革殷鼎,幽王亡周,及王子朝、毛召之族奉周典籍奔楚,则诗书放散、史官下移、王学下野。
夏朝真正官方文字真迹-莱丘铭
所谓殷士放散而食于方术,周官下野则演为百家;故上廷之形声造字诸法,也散播方国。以致诸国文字滋造,多以各地方言为声旁,假借恣行。
今日中华词汇之丰,称冠宇内,可知多源遡于方国文字之聚辞。
近代以来频见出土之清华简、上博简等战国文字,大体为方国流散之俗写抄本而已。然方国俗学不及王官之学显然。
今学者将之对勘诸经诸子,每见同句等义然而参差其辞。其文字多有假借、谐音、别字等,流变万端。加之战国诸子立说,虽多称引典籍者,然为便行文,往往改辞自适,致使上古诗书真义嬗递而不可考求。
孔子授徒,有教无类
孔子考订五经,述而不作,亦是惧诗书流传易生异辞耳。此种书籍流变之痼疾,古今皆有。
中庸引诗曰:“衣锦尚綗。恶其文之著也。”今人辄改为“衣锦尚炯”,致诗意截然反之。
炯,明也。而絅,本又作“顈”。《诗》作“褧”,诗国风卫硕人、郑之丰,皆作“衣锦褧衣”。
绩苘为衣,是为褧也。中庸作絅,礼经作顈,皆假借字也。
锦衣所以加褧者,为其纹饰之太著也,有归眞反朴之意。今人不懂其旨,懵然以炯代綗,误人不浅。
中国文字虽多假借法,然音同字义迥然有别者比比皆是,故字弗可乱替。今人误改诗曰衣锦尚炯,致诗意晦亡,可不慎乎。
来源:騰訊空間 作者:毛天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