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1379 | 张著：镇海城在犹凝血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镇海城在犹凝血
●张著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和先民们的看法一致：除了高山戈壁，大海也是农耕世界的边际，这些地理屏障是任何人都逾越不了的，辽阔的海疆是一种拟人的存在，它一言九鼎，承诺永保安宁。然而这个位于马宫街道长沙湾边的古炮台让我陷入另一种忧心忡忡的心境。
一旦敌人渡海而来，炮台最终至于沦陷，其无异于一座摆设，意义仅限象征着不屈服、不臣服的精神。我上次看到东莞威远炮台时还不是这样想的，当时只顾着痛恨琦善拱手媚敌，痛惜关天培血洒虎门。这一次，在看到长沙古炮台历史简介时，我的心抽搐了一下。
在1941年3月21日之前，这个炮台似乎没有用武之地，并不见军事之功记录在册。可在当天，倭寇真的来袭，敌我双方激战到黄昏时刻，我方终因寡不敌众，阵亡有之，逃亡有之，以致镇海城被日军占领、长沙乡生灵涂炭。它的前身是从宋代即开始修筑的“倚壁虎”炮台，元后几经迁址，又经明清两代重兵驻守，最终定于现址，可见其所处的重要军事地位始终没有动摇过。可在关键的时候，它竟然也难守门户，以千里溃。在抵御外侮方面，炮台似乎都只是在苟延败退时间。
我们文化中的尚武精神从唐代以来就几乎消失，中国传统文化的安宁性决定了炮台的消极防御性。连军事设施都是以防御为主缺乏主动性的话，那真的是注定了一旦遇到重大冲突就节节败退的结局。哀我长沙港二十多名守军官兵魂归何处，徒然牺牲，为之奈何。
这让我想起“核潜艇之父”黄旭华老先生的话：“我不学医了，我要学航空，学造船。将来造飞机保护祖国蓝天，制造军舰抵御海上侵略。”后来，在毛泽东主席“核潜艇，一万年也要搞出来”的号召下，黄旭华和一批技术人员深入荒山半岛“为祖国造出好船”。黄旭华更是为此隐姓埋名三十年，为祖国的强军梦作出了最大的牺牲与贡献。2014年“感动中国”给他的颁奖词是“时代到处是惊涛骇浪，你埋下头，甘心做沉默的砥柱；一穷二白的年代，你挺起胸，成为国家最大的财富。你的人生，正如深海中的潜艇，无声，但有无穷的力量。”这“无穷的力量”也来自“核动力潜艇”，这背后更是一代伟人的军事远见和宏大构想。如果可以说修筑炮台是军事本能，那么掌握何种核心武器绝对是军事智慧。
“镇海”二字是昔日海丰县令张再瑛所题，镇海城后来的遭际使该匾额成了一个美丽的愿望、善良的咒语。如今的镇海炮台只剩半包围的石板墙了。大门楼头荒草郁郁，如寿眉在睫，从罅隙破败处挤出的日光却异常犀利。台内已然荒芜不堪，城墙却历历而规整。对寻找美感的人而言，它显然已经没有了吸引力。来此凭吊历史的人也会不经意地被它身边的湾里白水和不时驶过和谐号列车的高架铁轨勾去视线。可惜啊，炮台终究还是成了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