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岭南第一节　吕楚白

第一节　吕楚白

一、生平简介

吕楚白（1869—1924年），名绍晰，广东省鹤山县（现为高鹤县）人，著名妇儿科医生。他于民国二年（1913年）在广州医学卫生社学习，1922年为广州卫生局注册中医师。他曾历任广东光汉中医专科学校、广东中医专门学校教师，编写《妇科纂要讲义》、《幼科要旨讲义》、《内科纂要讲义》等教材。

吕楚白临证治病，善于将地方草药与中药同用。诊治病人以妇儿科为多，在经前发热、崩中漏下、月事不调、妊娠恶阻、赤白带下等妇科病证有较深造诣。他认为学医之道，其本在乎望、闻、问、切以识病，其要在乎寒热虚实以处方，其中有至简至易之捷径，唯在得其要旨矣。故编撰之教材，多有“要旨”二字，如《幼科要旨讲义》、《妇科要旨讲义》、《内科纂要讲义》等。吕楚白是民国具有代表性的医学人物之一。

二、妇科学术思想

吕楚白最为人知的著作便是《妇科纂要讲义》，现存广东光汉中医专科学校铅印本。上册先讲妇科总论，简述了经、带、胎、产等病的病机与治则。然后分五门论述月经病、带下病、不孕证，这五门分别是调经门、经闭门、崩漏门、带下门和不孕门。例如调经门的“经候说要”云：“妇人经候以冲任二脉为主，盖冲为血海，任主胞胎者也。倘二脉流通，经血畅盛，依期而下，是谓月事调匀……经脉之所主，在于心肝脾三经，何则，心生血，肝藏血，脾统血也，凡伤心伤脾伤肝均为经脉之病。”此深入浅出、繁简有序，临证索方，切实可行。下册未有幸得见。

（一）深入经典，学继前贤

吕楚白对《内经》、　《难经》均有较深入的研究，他常引用《内经》、《难经》之言来说明妇女之生理病理现象。比如论月经生理，他说：“《内经》云：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盖女子以血为主，年至二七，癸水畅盛，血脉定必流通，常以三旬一至，一象月之盈亏，所谓月事以时下者此也。”他又引《灵枢》、《难经》之论说明带下病的起因是十二经脉遗热于带脉。其文曰：“尝读灵枢经云：大经有十二，奇经有八脉。言十二经脉之外，复有八道经脉也。十二经与八道经脉，通身往来，经络共二十道，上下流行，如环无端，昼夜不息……此二十道经络上下周流者，止一十九道耳，惟带脉起于少腹侧章门穴，围身一周，前垂至胞中，络脬而过，是带脉总束诸脉，使不妄行……难经云：带之为病，溶溶如坐水中。又云：任者，是经脉之海也，循腹胁，夹脐旁，传流于气冲，属于带脉，络于督脉。督脉者，起于关元穴。任脉者，女子养胎孕之所。督脉乃是督领妇人经脉之海也。冲任督三脉，同起而异行，一源而三歧，皆络于带脉。冲任督三脉，皆统于篡户，循阴器，行廷孔、溺孔上端。冲任督三脉，以带脉束之。因余经上下往来，遗热于带脉之间，客热所郁，热者血也，血积多日不流，从金之化而为白，乘少腹冤热，白物满溢，随溲而下，绵绵不绝，是为白带。”

吕楚白对《傅青主女科》也有深入的研究，他著《妇科纂要讲义》时，既参考了傅山的观点，又加入了自己的见解，根据临床经验对傅氏女科方剂进行了加减。比如论治月经先期，他认为应辨其虚实，先期而量多者为肾中水火太旺，当清火而不泄水；先期而量少者为肾中水亏火旺，当滋水以制火。这种观点正是来自《傅青主女科》，傅氏女科“经水先期”曰：“妇人有先期经来者，其经甚多，人以为血热之极也，谁知是肾中水火太旺乎！夫火太旺则血热，水太旺则血多，此有余之病，非不足之症也……然而火不可任其有余，而水断不可使之不足。治之法但少清其热，不必泄其水也。方用清经散……又有先期经来，只一二点者，人以为血热之极也，谁知肾中火旺而阴水亏乎……治之法不必泄火，只专补水，水既足，而火自消矣……方用两地汤。”

吕楚白在治疗月经先期时对傅山的方剂在分量、药味和制法上作了一些改动，并加以按语。他将傅氏“清经散”原方“丹皮三钱，地骨皮五钱，赤芍三钱（酒炒），熟地三钱（九蒸），青蒿二钱，白茯苓一钱，黄柏五分（盐水浸炒）”改为加味清经汤，原方的赤芍改为白芍，增加到五钱，不用酒炒，茯苓增加为三钱，青蒿只用一钱，熟地不用九蒸并加入桑寄生五钱，大麦芽一两。吕楚白在方下按语云：“此方加味用之，乃疏肝活血，清火养肾之方也。丹皮泻君相之伏火，兼凉血以退蒸，白芍敛阴，能养血而补肝虚，云苓通心，且渗脾经之湿热，熟地、黄柏壮肾水以滋阴血，地骨皮、青蒿除骨蒸而清内热，合而成方。若经水先期而多者，宜用也。加桑寄生养血化湿，大麦芽疏肝运脾化滞，则尽善矣。”他又将傅氏两地汤改为加味两地汤，原方生地一两酒炒改为五钱盐水炒，白芍不用酒炒，阿胶三钱改为二钱并用蛤粉炒珠，麦冬五钱改为二钱，玄参一两改为五钱，在原方中加入当归五钱，生麦芽八钱。在方下加按语曰：“此方活血滋阴之方也，当归活血养阴且调血脉，麦芽运脾养胃亦可生津，干地黄滋肾水而益阴血，地骨皮清肾热而退骨蒸，白芍敛肝且能和血，阿胶滋肾水能补阴，麦冬清肺而润燥，元参助麦冬以生津，合而成方，清而不寒，无伤胃气，且有滋阴养血之功，使肾水充足，而肾火自平也。若经水先期而少者，用之无不奏效矣。”

（二）调经之法，以调气为主

吕楚白认为治妇人经病当以理气为主。他说：“治妇人病，故以调经为第一要务也，而调经之要，贵以理气为主。经云：百病皆生于气。所谓气者，喜怒忧思悲恐惊是也。盖人身之气血随之而行，气稍停滞，血亦因之停滞，血停滞而经候必不调，经不调则百病丛生也。治妇人经病，当以理气为先矣。”

兹举吕楚白调经验案一例以供参考。“某妇人，月经过期未来，腹痛。方用素馨花一钱，泽兰叶三钱，制香附三钱，海螵蛸八钱，当归五钱，益母草五钱，酒元胡二钱，木通二钱，瞿麦二钱。二诊：服药后，经水即来，色鲜。方用当归八钱，制香附三钱，酒元胡三钱，丝瓜络三钱，泽兰叶三钱，制蕲艾三钱，海螵蛸八钱，小菖蒲一钱，瞿麦二钱。”

一诊方中素馨花疏肝解郁，泽兰叶辛散温通，能疏肝气而通经脉；香附行气滞，理血凝；海螵蛸微温而涩，收敛止血；当归补血活血而止痛；益母草辛开苦泄，能活血祛瘀通经；元胡活血行气止痛；木通能通血脉利湿热；瞿麦有活血通经作用。观其一派疏肝行气，活血通经之药，只是佐以温涩之海螵蛸，防其通行太过，又用当归活血兼补血，不致损伤阴血，由此推知，此病人是气滞血凝之月经后期。从这例病案可以一窥吕楚白的调经方法。

（三）判断妊娠，以关脉为准

《内经》曰：妇人足少阴脉动甚者妊子也。又云：阴搏阳别谓之有子。吕楚白认为这是因为受胎在脐腹之下，血气护胎而盛于下，所以尺脉鼓搏有力，与寸脉迥然不同。这是古人辨妊娠脉的方法。而吕楚白自己于辨妊娠脉却另有心得，他是以关脉为标准的。他说：“余辨妊娠，则以关脉为标准。何则？左关肝，右关脾。肝藏血，脾统血。若受孕则关脉流利如珠，血气调匀，足以养胎矣；若闭经则右关重按必不见，血气虚弱，与及凝滞矣。如此辨脉，真有历验不爽者，今特表而出之，实为学者研究耳。”

（四）疗治妇病，善用花药

吕楚白作为岭南医家不但善于运用地方草药，在妇科方面他还习惯使用花类药物。一般花类药物气味芳香，能舒解肝郁之气。而岭南妇女多气阴两虚体质，用柴胡等疏肝之品容易辛燥劫阴，如果取其法而换其药，用花类药物解郁，则郁气得舒而阴液不伤。

兹举吕楚白治妊娠呕吐一例，以明其用花之法：“某孕妇，不欲饮食，呕吐黄水，乃由肝风奎滞脾胃，胎气因而受困扰。治宜宣导肝胃，健脾暖胃。方用桑寄生五钱，海桐皮三钱、素馨花二钱，槟榔花五钱，白芍五钱，乌豆衣三钱，制香附三钱，川厚朴一钱，炒白术三钱。”

三、临证经验

吕楚白在临证经验中，重视疾病的病因病机，从病机辨证论治，现分疾病论述如下：

（一）闭经

吕楚白认为闭经的病机有肝气郁结经闭、心血虚损经闭、脾胃虚弱经闭、阴虚潮热咳嗽吐血经闭、胃热消渴经闭、脂痰凝滞血海经闭、年未老而天癸绝、寒气客于血室血凝经闭、肝脾损伤经闭及室女经闭，并在《妇科纂要讲义·闭经门》中分述其病机、治法、方药，方后有按语解释组方之意。例如“月事不利论”云：“闻尝月事不利，更有甚于不调者，为妇科中最难治也……假令月事将行之际，被外邪六淫所袭，内遇七情有伤，或伤生冷等物，为痰为癖，凝积血海之中，血脉因之而滞也，故曰血滞；或月事即行之后，劳役过度，醉饱入房，又遇食物燥热，以至火动，邪盛必至精虚，血脉从此而枯也，故曰血枯。血滞与血枯不同，血滞者可以通之，血枯者不能通之。”

（二）崩漏

吕楚白认为闭经的病机有怒气伤肝崩漏、肝脾虚损崩漏、脾胃虚弱血崩、老妇血崩、孕妇性交血崩、经行性交血崩、冲任气伤血崩、血海热盛血崩和跌扑受伤血崩。并在《妇科纂要讲义·崩漏门》中论崩漏之病机、治则，然后分述的病机、治疗方药，方后有按语解释组方用意。例如“崩漏总论”云：“尝思妇人一科，调理者诚非易也，今试执崩漏一症言之……崩漏之病，本乎一证，总因血病，其实由冲任二脉虚损，不能互相滋养所致也。《内经》云：阳络伤则血外溢，阴络伤则血内溢。故凡阳搏必属阴虚，络伤必致血溢。知斯二者，则崩淋之义及治疗之法，思过半矣。”

（三）带下病

吕楚白认为带下病分脾虚受湿白带下、肝经湿热青带下、肝脾两郁赤带下、任脉湿热黄带下、胃热黑带下、肾精虚寒黑带下、痰湿流注胞中带下、劳伤冲任带下赤白、脾虚肾冷带下日久不止、产妇虚寒带下赤白、室女带下、白浊白淫等十二种带下病。并在《妇科纂要讲义·带下门》中分述各病机治法，然后分述治法方药，每一方后有按语解释组方之意。例如“带下总论”云：“冲任督三脉同起而异行，一源而三歧，皆络带脉，所以冲任督三脉，以带脉束之。因余经上下往来，遗热于带脉之间，血积多日不流，火则从金之化，金曰从革而为白，乘少腹间冤热，白物滑溢，随溲而下，延绵不已，始则赤而甚则白也。《内经》曰：少腹间冤热，溲出白液，冤者屈滞也，病非本经，为他经冤郁而成此疾也。”

（四）不孕症

吕楚白认为不孕分胞胎寒冷不孕、骨蒸夜热不孕、少腹拘急不孕，带脉下坠不孕、便涩腹胀脚肿不孕等五种不孕症。例如“妇女不孕论”：“闻尝不孕之证，人共知经脉不调所致也。然有时不尽因经脉不调者，果何所因乎，今试择其要者言之。或因胞胎寒冷，心肾之火衰微；或因骨髓如焚，胞胎因之过热；有因身体肥胖，脂痰遮隔子宫；有因脾胃气虚，带脉心至拘急；有因带脉下坠，胞胎难于受精；有因便涩肿胀，膀胱不能化气。若此者，每难于受孕也，能勿分别研究哉？”。

四、医案医话

病案一　漏下不止

陈某，妇人，小产三次，脾弱不能统血，每经来量多如崩，宜补气血，固涩脾胃。

辨证：脾虚不统血型。

处方：棕榈炭一两，补骨脂五钱，地榆炭三钱，阿胶三钱，米炒黄芪五钱，覆盆子五钱，炒白术五钱，炙甘草一钱，厚杜仲一两，桑螵蛸五钱。

二诊：血未止，腹微满。

处方：桑寄生一两，素馨花五钱，贯众五钱，炒怀山一两，制香附三钱，炒芡实一两，鲜荷叶一两，炒黄芪五钱。

三诊：血已止，唯变下白带，仍以固脾肾为主。

处方：素馨花三钱，炒怀山药一两，鲜荷叶一两，炒芡实五钱，土桑寄一两，贯众三钱，黄皮寄生三钱，冬葵子五钱，制香附五钱，益智仁五钱，米炒黄芪一两，海桐皮三钱。

病案二　产后肿胀

黄某，妇人。产后面肿腹胀，心中不安，气虚血弱，及夹风夹湿所致。脉濡缓。治宜温中化湿。

辨证：气血虚弱夹风湿型。

处方：素馨花二钱，黑白丑三钱，续断五钱，海桐皮五钱，制蕲艾五钱，桑寄生八钱，制香附三钱，小菖蒲一钱，制川乌钱半，槟榔花五钱。

再诊：面肿已消，尚有腹胀脚肿，此寒湿凝结所致。

处方：上肉桂三分（焗服），海风藤五钱，制香附五钱，黑白丑牛二钱，小青皮一钱，延胡索三钱，艾叶五钱，石楠藤三钱。

三诊：肿稍消。

处方：上肉桂二分（焗服），黑白丑三钱，海风藤五钱，槟榔花五钱，艾叶五钱，川枳壳三钱，延胡索五钱，制香附三钱，汉防己三钱，桑寄生五钱，鲜荷叶一两。

四诊：尚有微肿。

处方：酒炒续断五钱，黑白丑三钱，艾叶三钱，汉防己三钱，海铜皮五钱，黑白丑三钱，贯众五钱，厚朴一钱，肉桂三分（焗服）。

病案三　月经后期

刘某，妇人。月经过期未来，腹痛。

处方：素馨花一钱，泽兰叶三钱，制香附三钱，海螵蛸八钱，当归五钱，益母草五钱，酒延胡索二钱，木通二钱，瞿麦二钱。

二诊：服药后，经水即来，色鲜。

处方：当归八钱，制香附三钱，酒延胡索三钱，丝瓜络三钱，泽兰叶三钱，艾叶三钱，海螵蛸八钱，菖蒲一钱，瞿麦二钱。

病案四　经期延长

王某，妇人。经来不止，此因肾虚不能守，脾虚不能摄，去血多而见眩晕。

辨证：脾虚不能摄血。

处方：生龙骨二两，厚杜仲八钱，艾叶五钱，炒黄芪五钱，棕榈炭五钱，炒全蝎三钱，地榆炭一钱，制首乌五钱，炒白术五钱，益智仁三钱。

二诊：血基本已止，间有小量排出，仍需继续两固脾肾，辅以涩药。

处方：桑寄生五钱，贯众炭三钱，益母草五钱，海桐皮五钱，乌梅炭钱半，益智仁三钱，白芍五钱，制蕲艾三钱，桑螵蛸钱半，山楂炭二钱。

参考文献

1.刘小斌，郑洪.岭南医学史中册[M].广州：广东科技出版社，2012.

2.广东省医药卫生研究所中医研究室.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