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去骑行--怀众官方微信群微课分享文字稿(十一)
“我一个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只是心又漂到了哪里,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
这段歌词来自阿桑的《叶子》,描述了一个人生活旅行的常态,而这首歌最出名的一句话你一定听过,那就是“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我想每一个独自漂在路上的人都很能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我从07年开始一个人去旅行,那时我已经结婚了,事业家庭都挺好的,就是突然有那么一天,想自己出去走走,于是第二天就请好假买好机票,飞去了桂林。记得那一周多的行程中,我最开心的时光就是租了辆自行车,和几个旅途中认识的小伙伴一起在阳朔的乡村中骑行。那个时候也没什么导航,不是景点也没有地图,乡村的土路弯弯绕,还有点坑坑洼洼的。
我们请了个当地的阿姨当向导,跟她说沿着风景最好的村子带我们走,然后找一段水流平缓的河面,我们要去游泳。至今十多年过去了,我对那时秋天金色的田野,夕阳下典型喀斯特地貌的山峰还有清澈见底的小河都念念不忘。所以回来不久,我就买了辆自行车,自己开始了骑行。
说起来,我对骑自行车的爱好始于高中骑车上学的经历。成年后,这种爱好保留了下来,我出差或者旅游常常爱租辆单车,沿着风景优美人烟不多的地方细细探索,找寻自己的私房骑游线路。这些年来,我骑行过红叶季的京都岚山,盛夏的杭州龙井,还在台湾自由行刚开放的2011年就组过骑行团骑行金门。这中间两次长线的一个人骑行,包括09年的环青海湖骑行和14年的骑行海南岛海口到三亚段,对我的人生影响很大。
虽然已经记不清楚当时是怎样一种冲动,可是我出发前就清楚的知道,这个事情我想做,非做不可。其实一个人去骑行,没有给养车没有同伴没有后勤,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从车辆托运开始,就有可能遭遇车辆损坏,到目的地的第一件事就可能是去修车。然后在路上会遭遇恶劣天气风吹雨打,迷路,被狗追,车胎破了,驮包带子断了行李滑落,野地里撑把伞遮挡下上厕所,车子就甩在路边,还有摔跤、受伤、生病等等各种你想都想不到的问题;转战公共交通时一个人扛着车,拎着大包小包,蓬头垢面赶车的形象也是非常醉人。但是,两次长途我都在错过同伴和没找到同伴的情况下执意自己上路,后面想来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想把一个人骑行当成一个实验,去测试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这两次骑行之前,其实我都遭遇了某种职业危机,不是职业倦怠就是面临转型的压力。压力来的时候,人不会想太多,逃避也好放空也好,把自己暂时丢到一个陌生的空间冷静一下是很多人都会做的一个选择。而骑车,恰恰从本质上就是一种比较孤独,适合于自我探索的运动。
想想看,当你踩着踏板去爬一段长坡,一呼一吸之间,身体疲累之时,你不会思考太多;时间、空间、过去、未来,一幕幕都慢慢消失不见,只有充盈乳酸的肌肉单调机械的运动着,可以说最能体验完形治疗所强调的“此时此地”;当累得像狗一样的时候,转过一个山头,哇,又是湖光山色,绝美的风景,又是一种新的体验,新的冲击。而且一旦旅程开始,你出发之前所有对未知的好奇和害怕都不复存在,只剩下实实在在的一步一步,一公里一公里,连接到最终的目的地。从某种角度看,骑行和心理治疗其实有很多的相通之处,聚焦此时此刻,自我承担责任,在可控的风险下去探索和实验,学会耐受焦虑、孤独,学会与未知相处。
当然,骑行回来后,指望马上就寻找到自己,寻找到问题的答案其实是不现实的。从心理动力上来说,我想去模拟困难的环境测试自己的底线,恰恰就是我还想掌控某些东西。所以从海南回来以后,去上王敬伟老师的个案导师班时,我曾经问过老师,为什么我一个人去荒郊野外骑行,去尝试了种种面对困境的解决方法,还是那么怕失控。王老师的回答是户外运动这些,我在去之前已经预估了风险的程度,心理已经做好了准备,有了防御。真正要触及内心的东西,恐怕是要在我们来不及防备的时候。
这段话,我到很后面才能理解,也是亲身经历后才明白,那个怕失控后面藏着怎样的恐惧。最近两年,我很少骑车了,偶尔骑一下,反而更能像小时候那样体会骑行的纯粹的乐趣。也许原来那种带着点创伤性质的冲动消失后,爱好就回归了本来的面目。
在路上的时候,你会发现独行的骑友典型的有两类人,一类是年轻的大学生,小伙子,他们出来就是去探索,去找自己的边界;还有一种是所谓的“中年危机”的人士,30-45岁间,有家庭有事业有牵挂,但是可能某天他就会辞职或者把家庭事业暂时放在一边,去边远的有点危险的地方去骑行,去徒步,更极端一点的会去玩一些无保护的极限运动,有点“作死”的感觉。
这类人我在施琪嘉老师的课上,听他引用英国精神分析独立学派的心理学家巴林特的客体关系理论讲解,就是有点“疏客体倾向“(疏远的疏),他要远离人群,远离关系,到荒芜人烟的自然中去,也许还要挑战下自然,挑战下作为人的极限。巴林特是最早探讨母婴关系的学者之一,他提出了原始客体爱的理论,即婴儿自一出生就拥有了一个原始的客体关系,比如和妈妈的关系。为应对出生创伤和不可避免的分离,婴儿会在客体关系上向着两种不同的方向发展。
疏客体倾向中,客体被体会成危险的,敌对的,客体之间的距离则被体验为友好的,安全的。有疏客体倾向的人会幻想他的自我技能会保护他远离危险,离开潜在不友好的客体,从而他会有点强迫性需要,去观察环境中是否有潜在危险的客体出现,并使用其自我技术将其转化成友好的客体。这里的客体不单单指人和人际关系,巴林特将其延伸到了思想等内部世界。
理论比较晦涩,大家可以去看下两部电影和对应的原著纪实:一部是乔恩克拉考尔的《荒野生存》和肖恩潘导演的同名电影,一部是杨柳松的《北方的空地》,被改编成去年大热的电影《七十七天》,都是讲述这类人群的故事。
《荒野生存》的结局,男主只带了一点点装备独自生活在阿拉斯加的一个荒野里的国家公园中,在春天准备重回有人烟时被冰雪融化的大水阻隔,误食了有毒植物厌食饿死了;《北方的空地》中作为首个无动力穿越大羌塘的探险者,原著作者杨柳松在推着一辆自行车,经过77天的独自野外穿行后,在饿得出现幻觉时遇到了探矿的车辆获救。他在帖子的最后写道”走出荒原并没有想象的幸福感,或是什么成就感,甚至是一种轻度的抑郁和迷茫。巨大的幸福并未如期而至,偶尔的幸福也是短暂。我们所期望的终点并不存在。
对于我来说,我其实特别能体会那种在粗粝环境里对身体的磨练带来的苦修般的存在感,在独享天人合一的美景时,那种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的特殊性,我自己在旅途中也有不少这样的时刻,像骑青海湖的时候,跨越刚察的某座架在青藏铁路上的公路桥时,我整整骑了十多公里没有遇见一个人,风声伴着呼吸声,阔大的天地,静得可以听见心跳;在骑行海南万宁到陵水段时,我推车爬上了坡度40度落差150米的牛岭口大山,在山顶万宁和陵水分界的界碑上看见车友留言“脚软”,让我在气喘吁吁时会心一笑,这些都是我非常珍贵的记忆。但我还是要生活在人群中的,我有很多的旅程是陪伴家人朋友的,同事游,闺蜜游,带孩子出游,陪父母看看,跟老公两人行… 我的一个人骑行更像在亲密和疏远的两极中找一个中间点,在柴米油盐的生活中找一段自己的空间和时间。我觉得有这个独处的时间和空间对我特别重要,好像心灵充电了,就可以继续去面对熟悉的生活。
完形治疗的极性理论有一对接触变更的极性就是融合和撤退, 健康的个体可以在融合和撤退间流畅变动,而反应模式固化的个体可能在亲密关系或者分离时出现问题,Ta害怕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的结果常常是形式上与他人融合,而在心理上撤退。
我们来看中国的人际关系,在人情社会里,大部分人都处在一个融合的状态下,我们平时是员工是领导是父母是子女是朋友是同事是好市民,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要履行的义务。那么剥离开这些社会关系的面具,以一个人本真的状态去探索疏远的那一极,我觉得是很有意义的。退一点,隔远一些,给美就留出了一个空间。那如果你平时就是宅男宅女,独行客,成天是一个人玩的状态,可能就要往融合的那个方向来走一走。每个人都有完成自我的方式,无所谓输赢好坏,和你自己的体验有关。
不管是一个人旅行,还是一个人骑行,永远都记住“安全第一”。就像心理治疗要在安全的空间和关系里去探索原因、实验新的行为一样,我们一个人出去,大多是短暂的出走和心灵的调剂,是为了更好的回来。即便你想获取一些新的体验,也必须在保证人身安全的前提下进行。
这里有些骑行要注意的点:一是随时关注身体感受,不要逞能,不适时宁可放弃也不要强撑;二是做好基本的功课比如了解天气路线路况,找好每天的落脚点,该有的装备如骑行服头盔墨镜防晒修车工具基本的药品等不能少,因为这些决定了你在路上能以健康的状态走多远; 三是要有安全意识,一个人不走夜路,不走地图中没有标出的路,在正规的地方住宿,注意饮食卫生,经常给家人朋友报备下坐标,路上的打扮尽可能低调朴素,远离大车等。
我自己骑行,一般都是走大路,国道县道等,这样一般几十公里都会找到集镇,有吃饭住宿的地方。万一实在骑不动了或者碰上修路不适合骑车,集镇上也容易找到公共交通如小巴甚至的士搭一段。时间上我一般都是早早动身,到中饭后就会寻找到一个住宿的点,每天的里程数控制在70-100公里间,因为我的目标是玩嘛,不是去赶路。如果当地有绿道或者景观公路时,我会特意去骑一下,一般这些地方路况都比较好,景色也优美,机动车很少或者没有,是骑行的天堂。
关于骑行,我推荐三部电影,我对它们的感受就像我对自己职业发展的探索一样,是层层递进,越来越向内发力的。这三部影片第一部是2007年陈怀恩导演的《练习曲:单车环岛日志》,讲述了一个马上要毕业的台湾大学生七天六夜的单车环岛旅程;第二部是2011年的《转山》,原著是一个台湾青年谢旺霖,得到了云门的一笔梦想基金赞助,骑行滇藏线的经历;第三部是2015年的林超贤导演的讲述职业赛车手故事的《破风》。
《练习曲》中那句“有些事情现在不做,就永远不会做了“,促成了09年夏天我的环青海湖骑行;《转山》始于谢旺霖的书,我骑海南前又刷了一遍; 看《破风》时,我正面临职业轨道转换的关口,这部片子我看了三遍,很是心有戚戚焉。
对待自己的爱好,大部分人像《练习曲》里那样是简单的体验,一场说走就走的小旅行,认识一些朋友,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世界,听到一些感人故事,轻松美好小清新;待到《转山》,对爱好有了一定的投入和了解,路上的难度和看到的风景都升级,多半处在自己感动自己的阶段,很容易为了一点新的领悟和别人的认同而热泪盈眶。其实待到真正走出去时并没有外人看的那么难,走得久了也不定有多少人关注,路上的苦乐自知;直至《破风》,把爱好作为职业,付出与回报与业余玩票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在真实的世界里,要有人购买你的服务认可你的能力你才能以这行当为生,不会有人单纯为了你的努力而鼓掌。即使你帅如影片中的彭于晏,成绩不行也是要被车队淘汰的。要长久的走下去,靠的是自律、科学训练、合作、心态甚至是天赋,要发自内心的热爱才能去享受”never say never”的状态。
就像骑车爬长坡一样,我自己职业轨道的转换也还在探索的路上。把这些感受分享给你们,希望给你们的人生旅途带来一点点别样的可能性。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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