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庐山
文/邱春玲
往年每到深秋就上庐山了,住一冬天再回来;今年看来去不成了,不禁想念起庐山来。
一·好汉坡
第一次上庐山是9月底,南方的天还很热。一路从好汉坡走上去,小雨点点滴滴。两旁是高高的竹子,一杆杆直立着;翠绿翠绿的,粗的有碗口粗。着实让我这个北方人陶醉。路旁偶尔会出现一个小亭子,我们就坐下歇一会儿。这里静静的,没有一点尘世的喧嚣。忽听得“哗哗”的流水声,寻声走进竹林深处;原来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水,在这里的一块大石上成了一个水潭。我们感叹于水的清澈和清凉,不由自主地洗洗手,洗洗脸。
雨下大了,正好有个亭子,我们便去避雨;还有几个下山的也来避雨。又来一个挑山工,放下扁担,坐下。挑山工瘦瘦的、黑黑的,一双腿只有肌肉。他笑着和大伙聊天。问他一天挑几次,他说“两次”。“累不累?”“习惯了,不累。”我们真羡慕他上下山跟走平地一样。
再往上走,渐渐没了竹子,植物矮小起来;我们便能看清远方的景物。往回看去,远方的天空云海在涌动翻卷;就跟电视剧《西游记》里看到的一样,煞是壮观。我们发出一声声惊叹。侧面崖壁上,青色的底,水汽往上流着,一直流上去——这不是南北朝的山水画吗?怪不得从那时起出现了山水画?因为太美了,人想把它留下来,于是便画了下来。
终于到了检票口,我们从上午11点走到下午5点,终于上来了;虽然很累,但是收获不小。
二·小天池
沿着长长的台阶路走上去,就到了一处院子。院子不小,有几座房屋,里面供的菩萨。往左走有几座佛塔,是高僧的安息之处;其中最高大的那座塔,供奉的活佛的舍利子。院子外面有两条台阶的路,左边一条显然少有人走,有一些荆棘和杂草。天气好的时候,我便来这里读书。坐在台阶上,太阳暖暖地照着,风吹着松树,吹着草——真是莫大的享受!向远处望去,水汽从地面上升起来,一直升上天空,便随天上的云飘走了。几个游客从我身边走过去,一个女孩子由衷地感叹:“神仙一样的日子!”我于是也很幸福了;不禁想起李白的诗: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三·如琴湖
如琴湖不大,但是水很清;湖畔的房子、树及天光云影都清晰地倒映在水中。每天下午散步到这里,夕阳远远地照着;湖面上映出晚霞和夕阳,金光闪闪——这就是“如琴夕照”了。湖畔天天有人钓鱼。一个大爷天天下午站在那里垂钓;有一次,我发现他的钓饵是大米饭。他把一粒米饭挂在钩子上,甩出去;他说:“还钓了一下午鱼,还晒了一下午太阳。”这哪里是钓鱼,分明是休闲!
看公厕的杨大姐天天下午在湖边的小广场上坐着做针线,也是一景。有一次,我看见她一个人用手机放着音乐跳广场舞,姿态还挺优美。我真的很羡慕她——她的简单,她的自由,她的清闲。
四·含鄱口
第一次去含鄱口是个阴天,含鄱口大雾弥漫;只看见犁头尖和太极峰两座高山矗立着,我在含鄱亭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第二次去,我特意挑了个大晴天,这次可以远眺了。远远地看见鄱阳湖,看见房子和水塘,感觉视野非常开阔。左边往下有一条路,,写着“渊明路”;掩蔽在松林里,不知通向何处?右边僻静处有一家照相的,拿相机的女孩子姓桂。小桂先给我照了一张站着的,教我怎么站,怎么回头,一只脚斜靠着;然后又让我坐在毛主席当年坐的那个位置的那个藤椅上,帮我整理好衣服、裙子,调整坐姿,照了一张仿当年毛主席姿势的。我很满意地说:“就这服务就值20块钱!”走的时候,我摘下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送给小桂;小桂很高兴,我说:“你高兴就值。”我们互留了手机号码,相约再聚。
五·三叠泉
先坐旅游车,再乘缆车,然后沿着一段一段的台阶往下走;好久好久,终于听到水声了。往前看,两山之间一处开口;从开口处往远处看,是鄱阳湖——这就是壶口吗?三叠泉分成三段阶梯状流下来,再沿着石壁下落成瀑布。水声隆隆,人们争着拍照。旁边有一家照相的,我照了一张伸出手接瀑布的。忽见一人穿着绿军装,披着大衣,一只手拄着手杖——这不是“蒋介石”吗?我问:“和蒋先生合影多少钱?”照相的说:“10元。”于是我和“蒋介石”在瀑布前站好,照了一张手握在一起的,又照了一张挽着胳膊的。在照相的电脑上,我选了握着手的那一张。照相的边处理相片边说:“人家说这就是现实版的宋美龄!”我当时穿的半截的旗袍裙,直后悔没穿个正宗的旗袍来。
走的时候就吃力了——原来一级级下来的台阶还得一级级走上去,只觉两腿发软,只好上几级就坐下歇会儿。真后悔下午来啦!怕人家缆车和旅游车走了最会一班,只好拼尽力气往上上;总算在最后一班缆车来之前走上那些台阶。
六·庐山会址
庐山会址原是人民剧院,因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共中央在这里开过几次重大会议,遂成会址。走进去,一切陈设一如当年的样子:主席台上有毛泽东、周恩来等人的名字;台下的名字也大都熟悉——第一排依次是叶群、叶剑英、江青,后面有一排一个座位是写大字报的聂元梓,隔一个是中国原子弹的元勋钱学森: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政界、科学界、文化界等的名人的名字大都在这里了。屏幕上放映着当年的纪录片,毛泽东、周恩来、林彪、叶群······
我的思绪回到1959年的那次会议。当年在这里发生了怎样激烈的争吵!彭德怀据理力争,为民请命。一个革命家,一个大老粗,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严厉指责主席犯了严重错误,给国家和人民造成了深重灾难!中国多么需要这样的人,敢于直言的人,为民请命的人;如果中国多几个这样的人,我们就不会陷入那场大灾难,也不会有后来的十年浩劫。
七·庐山恋影院
上个世纪80年代初火了一部影片《庐山恋》,从此庐山的电影院只上映一部影片——《庐山恋》,因此得名庐山恋影院。
我想去看电影,其实只是想实地体验一下,这部影片我以前在电视上看过。房东家的小孩鹏飞(老房东的孙子、少房东的儿子)也要去;于是,少房东送我们去。走在牯岭街上,初冬的夜晚还不冷;我们一路说说笑笑,从合面街斜穿过去,走不远就到了。影院还是旧式的,让人感觉仿佛回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随着画面的展开,我们逐一认出这是哪个景点;随着剧情的发展,观众席上发出阵阵笑声——为当时的天真,为当时的纯洁。鹏飞还是个六年级的小学生,小家伙笑得前仰后合的;不时把脑袋伸到我这边来,让我分享他的快乐。从影院出来,鹏飞还在笑,他说:“张瑜演得有时候太夸张了。”我也这样认为。30年前的影片,现在连小孩看着都觉得好笑。是啊,当年的人就是那么天真纯洁甚至可笑;只难得那一份真情,恐怕后人很少有人企及了!
八·风、雨、雪
庐山的天很少有正常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刮风下雨,只是庐山人习惯了。庐山的风常常很大,刮得地动山摇;松树拼命在风里摇摆,真担心它们会被连根拔起。雨说来就来,“啪啪啪”打在薄薄的房顶上,树发出“沙沙”的响声;从窗子里向外看,远山、近树都笼罩在烟雨蒙蒙之中。夜里,躺在床上听着风声、雨声,感觉和大自然这样的接近。
有时从窗子往外一看——呀,下雪了。庐山的雪比别处的要大,有时是大大的雪片落下来,有时又如一团团的棉絮在风里翻卷——这才是名副其实的鹅毛大雪!不由人想起谢道韫的“未若柳絮因风起”。也有下雪粒的时候,一粒粒滚落在旁边的房顶上,这就是“霰”了;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空,不禁想起屈原的诗句“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其承宇”。有时会有乌鸦的叫声,一只或几只乌鸦在半空中飞着翔着。雪往往下上一天甚至两天,厚厚的盖在远远近近的房顶上,犹如洁白的棉被;房前的松树上含满了雪,好像樱花盛开;远处的山和树也都是白的:整个庐山变成了银色的世界。
九·鸦和云
住在比较偏僻的、离观云亭较近的地方,终日听到乌鸦的叫声。早晨还没起床,就听见“呀呀”;从窗子里看去,会有一、两只黑色的鸟儿落在松树上了,然后又警觉地飞走了。站在观云亭对面的高坡上,常看见几只乌鸦在亭子旁的空旷间飞翔;有时候会有一只落在亭子里的石桌上,站一会儿,又飞了。我有时坐在亭子里看书,看累了就看它们在不远处飞翔;山风“呼呼”吹着,真的超凡脱俗了。
庐山的云是从地上生出来的。坐在小楼的窗子里,坐在小天池的台阶上;看见水汽从地面上冒出来,升起来,飘过山顶,一直飘到空中,便跟天上的云在一起了。天上的云像水一样地流过去,流过去,很是匆忙。那天从街心公园往远处看,远处的山顶上犹如堆了很多棉花;棉花不停地往下流,却总也流不完。
云有时会形成云海。从望江亭和观云亭中间的空旷处望去,远远的,好像广袤的平原上积了厚厚的雪,在阳光的照射下等待着融化。看近处,云停在半山腰,一动不动,使人想起李贺的诗句“空山凝云颓不流”。
何时再回庐山,不知道了;很想念那里的一景一物,还有每一个熟人。我想,庐山的风景还依旧,庐山的人也依旧清闲的生活着。我买了庐山的终生的卡,我还会回去的;庐山,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