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二十五、淮南论剑

淮南第一剑的苦恼

从元朔五年到元朔六年,中国塞北最耀眼的明星就是卫青。还是这两年,朝中最耀眼的明星是新上任的丞相公孙弘。也是这两年,匈奴不断内侵,大汉国库空虚到险些破产,朝廷玩了命的想辙开源节流。所以这两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反而掩盖了一件并不寻常的案子,案犯的名字,叫雷被。

元朔五年,雷被突然来到长安,状告淮南王刘安谋反。那么说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呢?我们先从雷被其人说起。

雷被这个人很厉害,是淮南王刘安手下的八大高人之一,还是著名学术著作《淮南子》的作者之一。尤其是雷被耍得一手好剑,人称淮南第一剑。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宋代以前,中国的士大夫阶层不分文人还是武夫,都是全面发展的好汉。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雷被和七个同事和合著的《淮南子》被淮南王刘安窃取了署名权,这一手剑术,也被王爷家的人盯上了,此人就是淮南王太子刘迁。

人家写的书,你改个名还可以。雷被这一手精湛的剑术怎么窃取?刘迁有办法,只要他打赢了雷被,那么他就是淮南第一剑。因此,刘迁招来雷被比剑。雷被是淮南王的门客,吃的是淮南王的饭。怎么能跟淮南王太子动手?于是劝刘迁要学近景魔术找刘谦,想比贱找岳云鹏。刘迁不管,非得和雷被比剑。雷被没办法,陪太子意思意思吧。这边刘迁刚拔剑,雷被咣当就躺地下了,弄得刘迁一脸的蒙圈。雷被起来就夸刘迁,好剑法,光犀利的剑气就让在下站立不住,如闫式太极一般杀伤力巨大。

刘迁大怒,你少来,本殿下还没动手呢,你表演的太浮夸,再来!这边刘迁一挥剑,雷被咣当又倒了,站起来就高度赞扬刘迁剑法出神入化。这小剑一挥,凌厉的剑气已经击中了在下全身穴位,让在下站立不住,不得已而倒之。

刘迁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坚决要求雷被至少还一下手,要不然怎么显示自己的无敌呢。雷被可犯难了,真没法还手啊。刘迁连握剑都不会,稍微一还手他就挂了啊。但是刘迁非让雷被还手,雷被无奈,闭着眼一刺,刘迁中剑倒地,身上划破了一层皮。

雷被吓坏了,赶紧扶起来刘迁道歉,你看这苦练几十年,就这一招压箱底的大招,居然只能划破殿下一点皮,殿下的武功深不可测。在下知道是殿下故意放水,要不在下的小命这会儿早没了。殿下不仅武功精湛,武德更是光芒万展,够在下一生追随了。

刘迁怒不可遏,要不是我伤口这么疼,差点信了你的鬼话,你等着。自此刘迁和雷被结了梁子,刘迁无时无刻不想找机会报复。

刘迁回去就告诉淮南王,说你的手下雷被大逆不道,居然用剑伤我,你管不管?淮南王刘安非常的护短,他爱这个儿子刘迁爱的不行了。淮南王大怒,想要找雷被的晦气。但是有一节,汉武帝时代的诸侯王都是弱势群体。除了胶西王刘端怀揣着变态证,还是皇帝的亲哥哥,又不孕不育,才有秘密杀人不予追究的特权。所以淮南王想杀雷被,可得掂量掂量。

雷被也察觉到淮南王要对付他,明的他不怕,怕的是淮南王玩阴的。恰巧雷被在街上遛弯,瞧见了汉朝对匈作战兵源紧张满世界征兵的告示,于是奏请淮南王想去卫青军中效力。淮南王一看你这是要疯啊,于是把雷被逐出王府,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机,不给他报名参军。雷被虚了,淮南王手下有八大高手,自己再厉害,也干过那七个啊。虽然雷被文武双全,但还是老话说得好:剑术再高也怕菜刀,学问再好一砖撂倒。

思绪至此,雷被撒丫子撩了,跑到长安就举报淮南王造反。其实这事恰恰反映了诸侯王的实力,自己家门客,想杀还很费劲。自己的国家内,门客说走就走,王爷无权戒严。

雷被在长安报告了淮南王返情,引起了汉武帝的高度重视和内心蔑视。重视是做给别人看的,不是朕针对诸侯王,王爷们确实容易造反。蔑视是因为汉武帝心里有数,你淮南王拿什么造反?当年你爹犯了病,推了四十辆小车出去造反,已经成为了一代笑星。如今你还不如你爹的实力强?难不成要带几个保洁造反?这是要跟东方朔争夺欢乐喜剧人的节奏吗?

当然这是你不能凭雷被的一面之词就给淮南王定罪吧,毕竟江湖上盛传淮南王才华横溢,著有《淮南子》一书。所以,汉武帝让廷尉和河南郡太守联合执法,逮捕刘迁押赴河南郡调查。在此之前,汉武帝和淮南王的感情还算很融洽,朝中有大事,淮南王每每上书言事,汉武帝总是亲自批复。而且汉武帝刚刚赐给了淮南王手杖和茶几,允许他不必来朝觐见,满满的都是恩宠。所以这案子出了,淮南王大可让刘迁去长安跟雷被对质,反告雷被一个刺杀太子未遂,进京诬告的罪名。别管成不成,都好过王府拒不接待来访办案人员,拒绝交出刘迁。淮南王这样搞,那就是不打自招,承认了自己要谋反。

汉武帝一看这样,也没把事做绝,而是让廷尉下一道手令,让淮南国相提审刘迁。结果淮南王买通寿春县县丞藏匿刘迁,淮南相要人都不给。当时郡国两千石以上的官员为朝廷任命,所以县丞这种六百石的小官属于当地的地头蛇,胆敢挑战国相的权威。淮南相见有不知死活的,就上书弹劾寿春县丞无视朝廷法度。寿春丞赶紧找淮南王,王爷你看,我为你办事,相爷弹劾我。

淮南王脑子一抽风,马上上书汉武帝,说淮南国相违法乱纪。汉武帝一看太乱了,干脆中央派人去查查吧。派谁呢?时任中尉的段宏,是汉武帝亲舅舅盖侯王信的人,让他去准没错。段宏以中央巡视组的身份,去淮南国调查这一堆破事。

此事一出,淮南王马上就要造反。刘迁赶紧劝他父王,别冲动,咱没兵造什么反啊?咱先看看段宏来干啥,万一就是来问问,那就说瞎话蒙过去。如果真是来抓人的,那就让王府的门客弄死他,然后我去刺杀淮南中尉,这样才能带淮南国的兵造反。

淮南王一琢磨,生子当如刘大迁,靠谱,就这么干。

刘迁的迷之自信,也是让人醉了。淮南国唯一掌兵权的就是淮南中尉,刘迁凭什么就能保证自己有能力刺杀淮南中尉?就算能,刘迁凭什么保证他杀掉中尉就能掌管淮南的军队呢?不管怎么说,反正淮南王一家,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段宏就这么来到了淮南王府,淮南王也埋伏下了杀手。段宏一看,王府气氛不对啊,王爷身边这些侍从,穿的像个服务员,却个个手持大戟,明显是有事啊。所以段宏就拉王爷聊聊,说雷被到长安告御状,说王爷违反劳动法,无故辞退雷被,还不给三个月工资补偿,请问王爷雷被犯了什么事?我好回去跟廷尉说明情况。

淮南王爷儿俩一听,合着不是皇帝来调查造反案,而是廷尉来调查雷被的劳动纠纷问题。那好办,都下去吧,大摆宴席,本王得和段大人好好聊聊雷被这孙子是如何消极怠工的。

段宏和淮南王聊完之后,马上回京复命,把所见所闻告诉汉武帝。大臣们一开会,说淮南王的罪过大了。雷被从军,淮南王阻止,违抗圣旨,光这条就是死罪,其他模棱两可的罪行也就算了。

汉武帝不忍就此杀掉淮南王,于是再派段宏去淮南宣旨,赦免淮南王死罪,削两县以示警告。这个处罚算什么呢?其实也就算是对淮南王降薪,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罚。但是淮南王以为汉武帝要杀他,于是在王府让武士换上服务员的衣服,手持武器等待段宏,打算先杀段宏,再杀淮南中尉,最后控制淮南军队,起兵造反。但是人家段宏来了之后,上来就宣布赦免淮南王。淮南王见汉武帝够意思,于是取消了所有计划。但是淮南王心里不舒服,他说自己这么好的人居然被降薪,没天理了。

最终,此案以淮南王被降薪而告终。淮南王沉下心来想想这么多年来,汉武帝对他真不错。事实上淮南王和汉武帝在血缘上并不太近了,汉武帝的爷爷跟淮南王的爸爸是亲兄弟,等于淮南王是汉武帝的堂叔。堂叔荒唐至斯,汉武帝尽量的大事化小。按说淮南王应该感激涕零了。

不过淮南王在思想上确实起了变化,但是变化的方向令人猝不及防。淮南王以前是觉得自己是大汉第一人,老天爷第一,他第二。让他屈尊接受汉武帝的领导,那是天理不容的事。现在汉武帝对他这么好,他觉得世界上最强的男人是汉武帝,其次是他。整个宇宙中,只有汉武帝够资格去领导他。如果汉武帝驾崩,汉武帝的儿子是坚决不能领导他这位英明神武淮南王的。不行,给汉武帝一个面子,不能造反。但是汉武帝死了,就必须造反。

元朔五年的时候,淮南王刘安五十五岁,汉武帝三十二岁。淮南王也不知道哪来的迷之自信,非觉得自己一定比汉武帝活得长。那到底淮南王刘安是个啥样的人呢?下节咱们聊聊刘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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