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永奇 | 普鲁塔克与修昔底德对尼基阿斯的叙述

编者按:本文原载《古典研究》2016年夏季卷(总第26期),感谢万永奇老师授权“古典学研究”公号网络推送。

尼基阿斯(Nikias,约公元前470-前413年)是伯罗奔半岛战争期间雅典的著名将军,他推动缔结了《尼基阿斯和约》,也是西西里远征的统帅之一(阿尔喀比亚德逃往斯巴达之后,尼基阿斯独自统领雅典军队,需要为雅典军队撤退的失败负责)。正由于尼基阿斯在伯罗奔半岛战争中扮演着如此重要的角色,修昔底德《伯罗奔半岛战争志》中对他有不少叙述,[1]普鲁塔克《对比列传》中也有以他为主人公的《尼基阿斯传》。[2]有趣的是,这两部著作中对尼基阿斯的叙述不尽相同,本文试图通过比较普鲁塔克与修昔底德关于尼基阿斯的叙述,初步把握普鲁塔克《尼基阿斯传》的笔法与创作意图。

一、导言

关于普鲁塔克作品,尤其是《对比列传》)中对修昔底德作品的使用,已有相当多的研究。[3]就《对比列传》而言,研究主要集中在比较《伯利克勒斯传》、《尼基阿斯传》与《阿尔喀比亚德传》等三篇列传与《伯罗奔半岛战争志》中的相应段落,观察普鲁塔克如何改编修昔底德的文本。[4]正如Titchener所言,有三个原因使得这一比较收获丰厚:首先,普鲁塔克对修昔底德评价很高,这意味着普鲁塔克不仅非常熟悉修昔底德的文本,而且他很可能没有完全照抄,而是改动了修昔底德的文本;其次,普鲁塔克那三篇列传的首要数据源就是修昔底德,因此与《伯罗奔半岛战争志》有许多平行段落可以进行对比;再次,尽管修昔底德没来得及做最终修订,但他的著作几乎完整地流传下来,我们拥有两位作者的完整著作,从而可以在完整的上下文语境中比较相应段落(同上,页189)。

普鲁塔克(约46-120)

在《尼基阿斯传》的开篇,普鲁塔克已经写道,修昔底德的描绘在“悲悯、生动与丰富多采方面”都是无与伦比的(《尼基阿斯传》1.1)。他批评了提迈奥斯(Timaeus)的做法:以为自己在技巧上比修昔底德更胜一筹,在修昔底德已经极为成功地描写的大战、海战与长篇演说之间驱笔作史。普鲁塔克宣称,对于修昔底德和菲利斯托斯已叙述过的事迹,他不会完全忽略不提,但他描述这些事迹是为了揭示主人公在重大苦难经历之下的气质和性格,也就是说,他记述战争、演说的目的是为了揭示品性。而且,他记述的方式是一笔带过,省去不必要的细节。同时,他还会从古代碑铭或公文中搜集有助于揭示人物性格和气质的琐事。

在《尼基阿斯传》第二章的开头,普鲁塔克引用了亚里士多德对尼基阿斯的评价:雅典有三位能力卓越,富有爱国热情的公民,尼基阿斯是其中之一(《尼基阿斯传》2.1)。修昔底德对尼基阿斯也有过类似的评价:

在我同时代的所有希腊人,尼基阿斯这样的人是最不应当遭逢这种厄运的人,因为他一生都专注于道德修养,用它来规范自己的行为。(《伯罗奔半岛战争志》7.86.5)

值得注意的是,普鲁塔克对亚里士多德的引用是在列传的开篇,他后面对尼基阿斯的描述是否与亚里士多德的评价相吻合,需要进一步仔细考察;而修昔底德的评价是在记叙雅典人西西里远征失败之后,差不多在全书的结尾,在某种意义上有盖棺定论的意味。

由于著作类型的原因,修昔底德没有详细描述尼基阿斯的品性,而普鲁塔克利用《伯罗奔半岛战争志》之外的材料刻画了尼基阿斯的品性,如他天性胆怯,害怕告密者,用金钱收买他们;在公益捐赠上慷慨解囊,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取人民的欢心。普鲁塔克认为这些行为都是炫耀浮夸、哗众取宠。尼基阿斯谨慎地把自己的私生活包裹起来,不让外人窥见,普鲁塔克则称他是在“扮演角色”;在普鲁塔克笔下,尼基阿斯对自己的表演性公共生活的处境心知肚明:“说真的,豪华是我生活的主宰,我是公众的奴隶”。[5]

二、军事生涯

在《尼基阿斯传》第6章,普鲁塔克用一小段文字概括了尼基阿斯除西西里远征之外的大部分军事生涯:

清明节,是中华民族最隆重盛大的祭祖大节,属于礼敬祖先、慎终追远的一种文化传统节日。清明节凝聚着民族精神,传承了中华文明的祭祀文化,抒发人们尊祖敬宗、继志述事的道德情怀。

根据修昔底德,尼基阿斯攻占库特拉是在公元前424年(《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53-55);占领色雷斯的叛乱地区是在公元前423年(《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129-133);拿下米诺阿岛发生于公元前427年(《伯罗奔半岛战争志》3.51);占领尼塞亚是公元前424年德摩斯提尼(Demosthenes)的功绩(《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66-69);击败科林斯人是公元前425年的事(《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42.1与4.44)。普鲁塔克把这些事迹杂乱地堆在一起,没有按照时间顺序,似乎只是随意地加以排列,每次战役只用一句话简单交待。正如Perring所言,关于尼基阿斯军事胜利的叙述非常粗疏,但这一点并没有在实质上减弱普鲁塔克描绘的效果:尼基阿斯从不冒险,始终成功。修昔底德也强调这一点,因此它强化了尼基阿斯最终失败的悲剧性。[6]

另外,在“尼基阿斯-克拉苏对比”(Comparison of Nikias and Crassus)中,普鲁塔克写道:“尼基阿斯在对付米诺阿、库特拉以及孱弱可怜的米洛斯岛人时一直担任统帅”(“尼基阿斯-克拉苏对比”3.4),这表明普鲁塔克或许认为这些敌人实力不强,以雅典城邦的雄厚实力战胜这些对手不用费多大力气,因此,尼基阿斯在这些战斗中的胜利证明不了他的谋略与英武,这些胜利也算不上甚么彪炳战功。

修昔底德对尼基阿斯军事生涯的首次详细描述是攻克米诺阿岛(《伯罗奔半岛战争志》3.51)。在修昔底德笔下,尼基阿斯进攻该岛是因为该岛离大陆较近,他想以这里为据点来封锁麦加拉海岸,防止伯罗奔半岛的战舰出来,也阻止舰船进入麦加拉的港口(《伯罗奔半岛战争志》3.51.2),从这里可以看出尼基阿斯的谋略与策划。在战斗过程中,雅典人先利用围城器械攻下了向尼塞亚一边的海中突出的两个塔楼,扫清进入海峡的障碍;接着,开始修筑城墙,围成要塞,从那里建造一座桥横跨沼泽地,从而可以派遣军队从桥上直达岛上(《伯罗奔半岛战争志》3.51.3)。这项工作完成后,他在岛上修筑要塞,留下驻军之后才率领军队回国(《伯罗奔半岛战争志》3.51.4)。

从这些记叙中可以看出,尼基阿斯的军事行动目标明确,很有谋略,战斗过程中行动有条不紊,考虑周详。普鲁塔克与修昔底德的描述的差异还在于:在修昔底德笔下,尼基阿斯占领米诺阿岛有着很强的战略意图:即封锁麦加拉海岸,而普鲁塔克则没有提及。

修昔底德

攻占库特拉是公元前424年夏季的事。尼基阿斯、尼科斯特拉图斯(Nicostratus)和阿乌托克利斯(Autocles)率领雅典军队攻占了库特拉的港口斯坎代亚(Scandea),随后又攻占了库特拉的下城。库特拉人溃败之后准备与雅典人进行谈判,修昔底德写道:

他们最终向尼基阿斯及其同僚投降,接受雅典人的裁决,但讲明他们的生命要不受伤害。尼基阿斯和库特拉部分居民之间的商谈早就开始了,这使得库特拉人以更快的速度投降,……(《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54)。

可见,尼基阿斯在作战的同时也在暗中与库特拉人进行谈判,武力与口舌并用,他或许希望能以最小的代价攻占库特拉。在尼基阿斯心里,战争并不是最优先的选项,不战而胜才是最好的,他倾向于通过政治手段、和平手段解决问题。他对战争非常谨慎,并不是一位好战分子,他不仅是一位军事统帅,更是一位政治家。

占领色雷斯的叛乱地区发生于公元前423年。尼基阿斯和尼科斯特拉图斯率领雅典军队先进攻门德,没有取胜。第二天,雅典人从海上绕到斯基奥涅那一边,占领它的郊区,劫掠那里的乡村。“尼基阿斯带着半数的军队进兵到门德和斯基奥涅的边界上,破坏了那个地方的土地。”(《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130.2)。尼基阿斯在战斗无法取得直接胜利时,惯于骚扰敌人,劫掠防御较薄弱的乡村,这样既能为自己获取给养,又可以消耗敌人的资源。由于门德发生了内乱,当地人打开了城门,雅典军队得以轻易进入门德城内,随即大肆劫掠,仿佛这个城市是他们攻陷的一样,“将军们甚至很难阻止他们的军队屠杀城内居民”(《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130.6)。修昔底德在这里似乎暗示以尼基阿斯为代表的雅典将军治军不严,没有管束好手下的士兵,他们以获取经济利益为诱饵,诱导将士们英勇奋战,对异邦人缺乏足够的同情,与狄奥多图斯(Diodotus)恰成鲜明的对照。攻克门德之后,雅典人开始围困斯基奥涅。通过与马基顿国王柏第卡斯(Perdiccas)的谈判,尼基阿斯成功劝说柏第卡斯信守与雅典人的和约,阻止斯巴达军队进入色雷斯,并使斯巴达人断绝了试图进入色萨利的想法(《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132.2)。这里同样可以看出,尼基阿斯很重视并擅长谈判,他并不过分依赖战争手段。

在科林斯的战斗发生于公元前425年,雅典派遣远征军进攻科林斯,尼基阿斯和其他两名同僚担任指挥官(《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42),可见尼基阿斯是这次战斗的主要指挥者。尽管科林斯军队在地峡严阵以待,但雅典人还是出其不意地在夜里登陆,这或许表现了尼基阿斯用兵的诡道,令敌人始料未及。激战之后,雅典人见敌人不再出来交战,就剥下敌军死者的衣服,收回自己的阵亡者,马上竖立起一座胜利纪念碑(《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44.3)。这表明雅典军队并没有穷追猛打,孤军深入,而是见好就收,或许也反映了尼基阿斯的谨慎。“当另一半科林斯军队赶来援助时,雅典人看到许多人前来攻击他们,以为他们是从邻近的伯罗奔半岛诸邦开来的援兵,就赶忙退却到舰船上,将战利品运走了”(《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44.4)。这里可以看出尼基阿斯的谨慎接近于胆怯。

雅典军队回国途中经过麦萨那,在那里修筑了一条城墙把麦萨那和大陆隔开了。他们留下一支军队驻守,在麦萨那的设防工作完成以后,雅典舰队才启程回国(《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45)。从这里可以看出尼基阿斯习惯于修筑工事,留下军队守卫,攻城略地,步步为营,而不是只顾征战,不留守卫。占领军事要地,既服务于整体的战略,又可以有实际的收获,通过袭掠来获取战利品和给养。

在科林斯的战斗中,普鲁塔克说尼基阿斯“杀戮甚众,其中包括他们的将军吕科弗隆。”这一说法似乎有些突兀,战争中死人本来是很平常的事,统帅阵亡也时有发生。修昔底德的说法是:“他们(指科林斯人)的伤亡,包括他们的将军吕科费隆在内,大都是在他们右翼溃退时发生的”(《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44)。由此可见,科林斯人的伤亡是在溃退时雅典人造成的;但普鲁塔克的笔法似乎使读者感觉到,在尼基阿斯统领下,雅典军队滥杀无辜,而且,普鲁塔克把这些描述放在这一段的最后,给读者的印象格外深刻。

接下来,普鲁塔克记叙了尼基阿斯为找回两具本方阵亡者尸体,而放弃胜利名声的轶事。这件事发生在科林斯之战(《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44.5-6)。普鲁塔克的叙述是:

有两具尸体未被注意而遗留在战场上,尼基阿斯一发觉两具尸体遗留在战场上,就马上命令军队停下,并派一名使者到敌人那里请求准许运走两具尸体。(《尼基阿斯传》6.5)

给人的印象似乎是雅典人取得了绝对的胜利,而尼基阿斯放弃了这样的胜利名声。但按照修昔底德的说法,雅典人并没有取得绝对的胜利。他们看到敌人不出来交战,就剥下敌军死者的衣服,收回自己的阵亡者尸体,竖立胜利纪念碑,但战场清理没有完成时就遭遇到科林斯军队的反击,他们担心对方是伯罗奔半岛开来的援兵,因此慌忙退却。由于雅典人是匆忙撤退,所以没有找全所有阵亡者的尸体,有两具尸体没有找到。他们回到船上,驶往附近的岛屿,派出一名传令官,借休战的掩护,把留下来的尸体寻着了。换言之,在修昔底德笔下,尼基阿斯只是尽到他的本份职责而已,并没有多做甚么。[7]普鲁塔克说尼基阿斯“宁愿放弃胜利的荣誉和声望,也不愿让他们的两名战士暴尸疆场”,但事实上如果雅典人不撤离到船上,和敌方援军继续战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雅典人并不能夸口说自己已经获得了胜利。普鲁塔克这里对尼基阿斯的赞誉似乎有些不合实情。

普鲁塔克对尼基阿斯的军事生涯的最后描述是:“尼基阿斯还洗掠了拉科尼亚的沿海地区,击溃了反抗他的斯巴达人,攻陷了艾吉那人据守的提瑞阿,把俘虏活着带回雅典”(《尼基阿斯传》6.6)。此事发生于公元前424年,攻克库特拉之后。雅典军队对提瑞阿(Thyrea,又译泰里亚)的洗劫更加彻底:“他们把城内的财物洗劫一空,然后把城市付之一炬。在交锋中未被杀死的埃吉那人……都被雅典人带回雅典。”雅典人把库特拉人安置在岛屿上,所有被俘获的埃吉那人都被杀死了。在《尼基阿斯传》中,普鲁塔克对雅典人洗劫提瑞阿以及后面杀死全部埃吉那战俘未置一辞。普鲁塔克特意强调尼基阿斯把俘虏“活着”带回雅典,暗指后来处死俘虏是雅典民众的决定,与尼基阿斯无关,但尼基阿斯洗劫提瑞阿,赶尽杀绝逃亡的埃吉那人,实在有些过份。

值得注意的是,在“对比”部分普鲁塔克提到了叙事部分不曾涉笔的尼基阿斯与米洛斯人之间的战斗。而且,普鲁塔克对尼基阿斯的军事生涯颇有微辞:

正如欧里庇得斯所言,“如果必须要行不义”,在人们不能保持平静,不知道怎样心满意足地享用他们已经拥有的福祉时,也不要劫掠斯坎代亚或门德,不要赶尽杀绝那些逃亡的埃吉那人,他们背井离乡,像鸟一样躲藏在另一个地方。不义的行为应付出高昂的代价,不要轻易地一见好处就把正义抛到九霄云外,似乎那是渺乎其小、微不足道的事。(《尼基阿斯-克拉苏对比》4.4-5)

可见,普鲁塔克并不赞赏尼基阿斯的“战功”,其原因,或许一是因为那是希腊人内部的战争,不是抗击外来侵略者的战争;二是雅典与其他城邦作战是恃强凌弱,雅典城邦的军事与经济实力远远高于对手,这些胜利没有甚么值得夸耀的。尼基阿斯在与其他城邦作战过程中的所作所为也并非无可指责,他同样洗劫城市,滥杀无辜,表现得好像一位残暴的将军。

总之,普鲁塔克对尼基阿斯的生涯中的诸多军事胜利一笔带过,没有称颂尼基阿斯作战过程中的谋略与高超的谈判手腕,也没有直接点明尼基阿斯在某些战争中的残暴;在收回尸体这件事上对尼基阿斯的赞颂有些不符合事实。普鲁塔克之所以一笔带过尼基阿斯的胜利,一方面是由于这些战争已由修昔底德等其他史家详细记叙,不需要他再浓墨重彩地描写;另一方面,普鲁塔克或许也并不认为这些战斗是了不起的战功。最重要的是,普鲁塔克的意图并不是赞颂尼基阿斯的战无不胜,而是刻画他的品性,达到教化读者的目的。普鲁塔克或许认为,这些胜利对于反映尼基阿斯的品性并不重要。对尼基阿斯诸多胜利的概述构成了背景,显出他此前战无不胜,与后面西西里远征中雅典军队的全军覆没形成强烈对比。

三、放弃指挥权

把雅典军队指挥权让给克里昂(Cleon)是尼基阿斯生涯中的一个重要事件,此事发生于公元前425年。普鲁塔克写道,

克里昂的这次胜利使尼基阿斯大为丢脸,他不仅被认为丢弃了手中的盾牌,更为丢脸和低下的是,由于怯懦,他自愿交出了指挥权,把一个如此的大好成功机会给了对手,实际上是罢免了自己的职位。(《尼基阿斯传》8.1)

似乎克里昂能够攫取雅典军队的指挥权并声望日隆,完全是由于尼基阿斯的怯懦,但在修昔底德笔下并非如此。

克里昂对尼基阿斯热衷于与斯巴达人和解怀恨在心,他为了与尼基阿斯作对而反对休战。克里昂在公民大会上夸口说,如果他代替尼基阿斯出任将军,那些斯巴达人绝不会顽抗那么久。

尼基阿斯也在公民大会上发言,主张把远征皮洛斯的指挥权交给他,让他带领一支军队,兵力大小任他要求,不要只是不冒风险地在口头上说大话,而是要用行动为城邦做出值得瞩目的业绩。(《尼基阿斯传》8.3)

尼基阿斯之所以不愿意围攻斯法克蒂里亚岛上的斯巴达人,一是因为围攻很难,岛上缺乏淡水,在夏天和冬天都很难绕过伯罗奔半岛来运输给养;二是因为尼基阿斯渴望同斯巴达人讲和,他认为和平更好,和平对雅典更有利。普鲁塔克在《尼基阿斯传》中说尼基阿斯由于怯懦,自愿交出了指挥权,把大好的成功机会给了对手。似乎斯巴达人不堪一击,雅典若与之作战将稳操胜劵,而尼基阿斯却由于怯懦,躲避与他们作战;但在“对比”中,他又指责尼基阿斯在需要同斯巴达人作战时却脱下了将军的战袍,显然,斯巴达由于其军事和经济实力,是一个强劲的对手。而且,考虑到斯法克蒂里亚岛的位置与战场地形,围攻岛上的斯巴达人这一仗并不好打,难度很大。普鲁塔克把尼基阿斯放弃指挥权的原因都归结为他的怯懦时,并没有提到战场位置等实际困难。尼基阿斯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他放弃军队的指挥权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另外,尼基阿斯放弃指挥权也有他自己的考虑。按照修昔底德的叙述,克里昂把所有的过失都放在尼基阿斯身上,对于克里昂对尼基阿斯的攻击,雅典人开始埋怨克里昂,如果问题真那么容易解决,他为甚么不躬赴前线呢?(《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28) 尼基阿斯看到这一点,也知道自己是克里昂攻击的对象,他对克里昂说:克里昂可以随意带领任何军队前赴海岛,作各种军事上的尝试。

起初,克里昂以为尼基阿斯的推荐不过是托词,所以他满口答应下来。但没有想到尼基阿斯真的要把军队指挥权移交给他,克里昂不愿意接受,他也知道这一仗并不好打,如果他率领雅典军队远征,结果很可能不妙。克里昂开始恐慌,他推托说指挥军队的将军是尼基阿斯而不是他。克里昂越是推让,雅典民众就越鼓励尼基阿斯移交指挥权,要克里昂出征。最后,克里昂知道自己不可能取消诺言,只好硬着头皮,扬帆出征。出征前,克里昂声称他不从本邦带一兵一卒,只带雅典城里的列姆诺斯人和音不洛斯人,以及从埃努斯来助战的轻盾兵和别处可调用的400名弓箭手。利用这支军队和皮洛斯现有的兵力,不出20天,他要活捉或杀死岛上的斯巴达人。雅典人都认为这是大话、蠢话,对此开怀大笑 (《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28)。修昔底德写道:

他们(雅典人)当中那些明智的人们暗暗庆幸,因为克里昂的声明对他们反正都是有利的:要么就是他们借此除掉克里昂,这正是他们所期望的;要么就是他们大失所望,克里昂将降服岛上的拉栖代梦人。 (《伯罗奔半岛战争志》4.28.5)

尼基阿斯显然是这些明智者中的一员,他把指挥权让给克里昂出乎后者的意料。尼基阿斯的想法是:首先这一仗并不好打,克里昂很可能在战场上失利,这样就为雅典民众除掉了克里昂;其次,如果由于运气或天意,克里昂打败了岛上的斯巴达人,那对城邦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与个人恩怨相比,城邦的利益显然是更重要的,如果克里昂能打败斯巴达人,他们大失所望也没有关系,至少城邦获益了。无论如何,尼基阿斯把指挥权让给克里昂这一举动背后有细致的考量,但普鲁塔克在《尼基阿斯传》中并没有写出这些思虑。

四、西西里远征

对西西里远征的叙述占据了《尼基阿斯传》篇幅的三分之二。在西西里远征开始之后,普鲁塔克指责尼基阿斯浪费时间,表现得过分谨慎和迟疑。

当拉马科斯敦促直接驶向叙拉古,在城下挑战;而阿尔喀比亚德力主先扫荡叙拉古的盟邦,尔后再去攻打叙拉古时,尼基阿斯却坚决反对。他建议他们悄悄地沿西西里海岸行驶,围绕它航行一周,显示一下他们的军队和战船,再选派一小部分兵力前去,让埃格斯塔人尝尝援助的滋味,然后就返回雅典。这样他就削弱了士兵的决心,降低了他们的士气。(《尼基阿斯传》14.3)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尼基阿斯即使在舰队到达西西里之后,也没有下定决心与叙拉古作战。他深知,西西里战争是一个泥淖,会把雅典及盟邦拖住无法脱身,极大地消耗雅典的兵力及资源。从西西里远征的结果来看,尼基阿斯的想法无疑是正确的,雅典根本不该在斯巴达之外再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修昔底德则分别叙述了阿尔喀比亚德、拉马库斯(Lamachus)以及尼基阿斯等三人的战略方针,未加评述,对尼基阿斯的战略计划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伯罗奔半岛战争志》6.47-49)。

事实上,尼基阿斯之所以迟迟没有进攻叙拉古,除了他自己没有下定决心发动战争之外,还因为当时雅典军队并没有完全做好准备,并非如普鲁塔克所言完全是由于怯懦。雅典舰队远离故土,虽然实力强大,但人力与给养得不到补充;爱吉斯泰人欺骗了雅典人,他们没有拿出本来承诺的钱,雅典完全是用自己与盟邦的钱在打仗。为了筹集金钱,尼基阿斯把跟随舰队的奴隶都卖掉了。西西里岛上的城邦大都不接纳雅典舰队,不许他们进城,也不与他们进行贸易,只允许他们取水、停泊。雅典军队需要占领一个城镇作为据点,但雅典军队的一半兵力进攻许布拉的行动又失败了,这一失败给了叙拉古人莫大的信心。可以想象,雅典军队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与叙拉古交战:远征已经开始,不可能放弃;船只在海上停留的时间越长,对雅典军队越不利,海上航行对雅典人来说完全是消耗,对方则可以秣马厉兵,从容地进行战前准备。雅典军队只有冒险一战,或可毕其功于一役。在与叙拉古人战斗之前,尼基阿斯的激励演说表明他对雅典军队的不利境况非常清楚:

我们还要记住,我们远离家乡,在邻近地区我们没有友邦,除非你们用手中之剑赢得盟友。……在这里,我们必须征服他们,否则我们将在劫难逃,因为我们将受到他们大队骑兵的追杀。因此,你们要牢记你们的荣誉,勇敢向前,进攻敌人;要知道,我们现在的宭迫和困难比敌人更严重。(《伯罗奔半岛战争志》6.68.3-4)

雅典与叙拉古的第一场遭遇战以叙拉古人失败告终,但这场失败对叙拉古人来说并不严重,反而促使他们改变战争策略。雅典人没有去占领叙拉古附近的奥林匹亚神庙,抢夺神庙里的财物。普鲁塔克说雅典人本打算去占领那里,但尼基阿斯有意拖延,结果叙拉古人先派军队占领了这座神庙。普鲁塔克写道:“尼基阿斯认为,如果他的士兵抢劫神庙中的财物,城邦从中将无利可得,而且他将会招来亵渎神明的指责。尼基阿斯对这次名声远扬的胜利没有加以利用”。尼基阿斯的考虑并不能算错,如果占领神庙,士兵们必定将神庙里的财物据为己有,不可能拿出来作为军饷;城邦没有获得利益,他自己又背上亵渎神明的名声。而且,他心里或许有一丝不祥的预感:雅典士兵不一定能够平安回家,如果埋骨异乡,现在抢夺的财物到时候还不是要被叙拉古人夺了去?对于这一事件,修昔底德只简单叙述道:

叙拉古人甚至派遣一支由叙拉古公民组成的驻军赶赴奥林匹亚昂,他们担心雅典人可能会掠夺存放在那里的金银财物。其余的叙拉古人又回到城里去了。但是,雅典人并没有前往奥林匹亚昂。(《伯罗奔半岛战争志》6.70.4-6.71.1)

这里没有提到雅典人没去占领奥林匹亚神庙是由于尼基阿斯的迷信。

接下来,在叙述雅典人修建围绕叙拉古的城墙时,普鲁塔克难得地对尼基阿斯表示了赞赏:“我无法不赞赏在这项成就中统帅表现出的审慎关切和士兵们的高尚勇气”(《尼基阿斯传》17.3)。随着斯巴达加入西西里岛上的战争,西西里岛上的其他城邦开始支持叙拉古,胜利的天平逐渐向叙拉古倾斜。德摩斯提尼指挥的夜间偷袭行动失败,雅典军队损失惨重。德摩斯提尼建议从海路撤退,但尼基阿斯反对这一提议。

在普鲁塔克笔下,尼基阿斯之所以反对撤军,主要原因是他害怕因为战争失利而受到公诉,与叙拉古人相比,他更害怕雅典人。他宁愿选择死在敌人手里,也不愿死在同胞手里(《尼基阿斯传》22.2-3)。虽然普鲁塔克也顺便提到“尼基阿斯还使其他将领相信,尼基阿斯之所以如此坚决地反对,一定是由于叙拉古城里的通风使他抱有坚定的期望,所以将军们就都赞成尼基阿斯了”(《尼基阿斯传》22.4)。但在普鲁塔克的描述中,尼基阿斯反对撤军的主要原因无疑是他的胆怯;在修昔底德笔下,情况则要复杂得多。首先,即使打算撤退,也只能由几位将军秘密决定,而不应在全体会议上公开投票决定,否则,当他们真的想撤退时也很难成功撤退。撤退的命令应当在准备撤退时才下达给士兵,这一点无疑是正确的,如果过早走漏了撤退的风声,叙拉古人一定会乘胜追击,到时雅典人未必能顺利撤离。其次,叙拉古城里的亲雅典派给尼基阿斯的情报使他认为对方的情况比己方更加艰难,看谁更能坚持。第三,基于过去对雅典民众的了解,他认为与其在雅典人手下受到不公正的审判,不如在战场上碰碰运气。他宁愿作为一名军人死在敌人手里,也不愿死在同胞的法庭上。

在因月食而耽误撤军这件事上,普鲁塔克与修昔底德的叙述大体一致。修昔底德的叙述很简短,只写道“尼基阿斯依预言家所说,要等待三个九天之后,才可以再讨论军队撤离的问题”(《伯罗奔半岛战争志》7.50.4)。普鲁塔克对这一插曲格外关注,插入了两段离题话,讨论对待月食应有的理性态度。哲人知道月食到底是甚么。作为柏拉图的弟子兼朋友,狄翁(Dion)在遇到月食时毫不惊慌,依然起锚出航,在叙拉古登了陆,驱走了僭主(《尼基阿斯传》23.4)。同样是在叙拉古,不同的是,一个是登陆,一个是撤离;学习哲学的、理性的狄翁没有受到月食的影响,按照已定的理性规划行事,取得了成功;过分虔诚、迷信的尼基阿斯则因为月食耽误了撤军最后的机会,使成千上万雅典士兵身死沙场。狄翁与尼基阿斯形成鲜明的对比。当然,尼基阿斯之所以过分迷信,原因之一是过去那位把他从迷信中解救出来的卜者斯提比德斯(Stilbides)死了。普鲁塔克还提到,人们对太阳或月亮显示的凶兆只需提防三天,而尼基阿斯却劝说雅典人要等到下一个月圆之夜。他对尼基阿斯的迷信愚妄非常不满。

关于尼基阿斯的投降,修昔底德的记叙非常简单,只写道尼基阿斯本人向吉利浦斯(Gylippus)投降,他对吉利浦斯和拉栖代梦人说,他们可以任意处置他,但不要杀戮他的士兵(《伯罗奔半岛战争志》7.85.1)。普鲁塔克的描写则更富文学色彩,

营地里一片悲惨的景象,最令人伤心的是尼基阿斯本人,他得到的饮食菲薄可怜,个人生活起居方面的供应也极其简单,这些是与他的身份不相称的;加以疾病缠身,看上去是形销骨立,虚弱难支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做甚至连强壮的人都无法忍受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明白,他如此忠于职守并不是为了自己,也不仅仅是出于对生命的眷恋,而是为了他们大家,他不能放弃希望。(《尼基阿斯传》26.4-5)

普鲁塔克在这里难得地对尼基阿斯饱含同情:

人们没有勇气去企求神的帮助,因为想到像他这样虔诚的人,像他这样对于神曾经有过如此多的伟大和辉煌的贡献的人,现在的命运比他军队中那些最愚昧、最卑贱的人来也好不了多少。(《尼基阿斯传》26.6)

尽管普鲁塔克在前面不断强调尼基阿斯的胆怯、犹豫、迷信,但在尼基阿斯生命的最后时光,他却对尼基阿斯格外宽厚,赞赏性的文字更多,着力刻画了他的坚毅、谋略和无私:“正是这位尼基阿斯,他企图用语言和表情,以及安详的态度表明他超越于可怕的命运,在接下来他领导的八天行军中,尽管遭到敌人流矢飞镝的袭击,他却成功地使队伍保持不败,直至德摩斯提尼以及他的分队被虏”(《尼基阿斯传》27.1)。“虽然缺少给养,尼基阿斯仍然坚持了一天一夜”(《尼基阿斯传》27.3)。尼基阿斯对吉利浦斯的哀求被描摹得活灵活现:

最后,尼基阿斯扑到吉利浦斯的脚下喊道:“吉利浦斯,你现在是胜利者了,发发慈悲吧,不是对我,尽管我过去的辉煌的战绩给我带来声誉;而是对这些雅典人发发慈悲吧,要知道胜负是兵家常事,当雅典人交到好运时,他们对你们可是温和而又克制的!”(《尼基阿斯传》27.4)。

普鲁塔克这段叙述低回哀伤,动人心魄,让读者为尼基阿斯的命运而感伤、叹惜:一个这么好的人落得如此下场!

最后,关于尼基阿斯之死,修昔底德认为是与尼基阿斯私通的叙拉古人密谋杀害了他。普鲁塔克另外引用了提迈奥斯的说法——否认尼基阿斯是叙拉古人下令处死的,他在守卫的默许下自杀。这一说法稍稍缓解了尼基阿斯被处死的严酷感觉,自杀多少是主动的选择。

五、结语

通过简单比较修昔底德与普鲁塔克关于尼基阿斯的叙述,我们可以看到,修昔底德对战争、缔结和约等大事件叙述较多,对尼基阿斯的品性几乎没有直接评价,只在第七卷末尾称赞了尼基阿斯的道德。在若干关键的时间点,如把指挥权让给克里昂、发言反对西西里远征、德摩斯提尼建议撤军等时刻,修昔底德细致记叙了尼基阿斯背后的思虑,表明他的决定是经过周密思考和权衡的,是有理由的。我们看到的是战场上、讲坛上的尼基阿斯,是他在这些大场面中的表现。读者会感到尼基阿斯是一位优秀的统帅,一位审慎的政治家,道德高尚,但对于他的私人生活,他的品性则知之甚少。

与修昔底德相反,普鲁塔克则聚焦于尼基阿斯的品性。一开始,普鲁塔克就对尼基阿斯的品性进行了总体描述:迷信、怯懦、浮夸、哗众取宠。在普鲁塔克笔下,尼基阿斯的形象并不好:他很虔诚,但他占卜的主要事项是自己的矿山,关心的是自己的钱财;装作每时每刻都忙于公务;由于害怕告密者而不与朋友进行私下的交往;由于怯懦,用钱来打发告密者;浪掷钱财以博得民众欢心。总之,普鲁塔克揭露了尼基阿斯表面光鲜的道德背后的阴暗与缺陷。对于尼基阿斯的军事胜利,普鲁塔克只用了一小段简单概述,没有叙述每一次战役的详细的战斗经过,也没有记叙尼基阿斯的作战谋略与思虑。

接下来在放弃指挥权这件事上,普鲁塔克更是把原因完全归结到尼基阿斯的怯懦,没有把修昔底德著作中尼基阿斯的考虑写进来。《尼基阿斯和约》的缔结是他的一大功绩,但普鲁塔克并没有用很多篇幅歌颂尼基阿斯的这一贡献,只在“尼基阿斯-克拉苏对比”中称赞“这是具有古希腊风范的一次政治成就”。在阿尔喀比亚德鼓吹西西里远征的时候,尼基阿斯的反对体现出他的审慎和冷静。在西西里远征初期,普鲁塔克依然指责尼基阿斯怯懦、延误战机,没能振作起来,充满激情地去履行职责。西西里作战期间,普鲁塔克不止一次称赞尼基阿斯的军事才能与品格(与叙拉古人的第一次战斗;修筑围困叙拉古的城墙等)。在西西里远征即将结束之时,普鲁塔克除了对尼基阿斯的迷信有所批评之外,在其他时候对尼基阿斯都是非常赞赏的:包括他在撤退中的表现、最后向吉利浦斯哀求放过雅典士兵等等。

总之,在《尼基阿斯传》中,普鲁塔克似乎对尼基阿斯这一形象有着更强的作者干预。他选择性详述某些方面,忽略某些方面。普鲁塔克很少象修昔底德那样详尽叙述尼基阿斯的想法与思考,他更频繁地以作者的身份提出道德判断。纵观《尼基阿斯传》全篇,开篇对尼基阿斯的描述似乎是揭示尼基阿斯“高尚”品德背后的真相,对尼基阿斯的品性进行“探究”。普鲁塔克着重强调了尼基阿斯的怯懦;由于怯懦,他让克里昂与阿尔喀比亚德声名日隆;由于怯懦,他错失了西西里远征的战斗时机(尽管未必如此);由于怯懦,他害怕回到雅典接受审判,致使雅典军队全军覆没。只是在西西里远征的后期和雅典军队彻底失败时,普鲁塔克才强烈赞许尼基阿斯,他这样做似乎是为了平衡整篇列传的基调。尼基阿斯是一位悲剧英雄,他的命运也是一位悲剧英雄的命运。他的品性中卓越与缺陷并存,其卓越使人为他的战败与死亡扼腕叹息,其缺陷则令读者警醒。

注释和参考文献

注释

[1] 所引用《伯罗奔半岛战争志》版本为徐松岩译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新译详注本,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

[2] 所引用《尼基阿斯传》版本为黄宏煦主编,陆永庭、吴彭鹏等译,《希腊罗马名人传》(上册),北京:商务印书馆,1990,页537-576;以及《尼基阿斯-克拉苏对比》,页619-624。

[3] 参Philip A. Stadter编,《普鲁塔克与史学传统》(Plutarch and the Historical Tradition)中C. B. R .Pelling所著第二章“普鲁塔克与修昔底德”(“Plutarch and Thucydides”)。

[4] 参Frances B. Titchener,《普鲁塔克在〈伦语〉中对修昔底德的使用》(“Plutarch’s use of Thucydides in the Moralia”),载于Phoenix,1995,49(3),页189-200,及注1中的参考文献。

[5] 欧里庇得斯,《伊菲革涅亚在奥利斯》,行450,张竹明译本作“但是我们的生活受到庄重束缚,成了民众的奴隶”,见 《欧里庇得斯悲剧·上》,南京:译林出版社,2007,页30。

[6] Bernadotte Perrin注,《尼基阿斯与阿尔喀比亚德传》(Plutarch’s Nicias and Alcibiades,New 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1912),页192-193。

[7] Bernadotte Perrin注,《尼基阿斯与阿尔喀比亚德传》前揭,页194。

参考文献

[1]Pelling, C. B. R. “Plutarch and Thucydides.” Plutarch and the Historical Tradition. Ed. Philip A. Stadter.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1992.
[2]普鲁塔克,《希腊罗马名人传》(上册),陆永庭,吴彭鹏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0。
[3]---. “Plutarch’s Nicias and Alcibiades.” Trans. and Annotated by Bernadotte Perrin. New York: Charles Scribner’s Sons, 1912.
[4]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徐松岩译注,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
[5]Titchener, Frances B. “Plutarch’s use of Thucydides in the Moralia.” Phoenix, Vol.49, No.3( 1995) : 189-200.

作者简介

万永奇,《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编辑,主要从事古典哲学、古典教育研究,出版《普鲁塔克的〈对比列传〉:探询德性与恶行》、《普鲁塔克的实践伦理学》等译著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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