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亚凌:看电影
骑上墙头,架在树杈,站上砖堆,只要能使自己比别人高,都尝试过。只是有时太远了,不大能看清,只好“听电影”了。
看电影
文\张亚凌
四十年前,那时关中农村放场电影,不亚于过年般欢喜。
提前好些天,大人们就通过各种途径将这一消息传递给了七里八乡远远近近的亲戚们。最最高兴的自然是我们小孩子了,期盼乃至兴奋的心情应该从多天前就开始聚集,发酵,扩散,以至于到了那一天干啥都魂不守舍,所有的心思浓缩为眼巴巴地期盼着天黑。
那天是绝对不吃晚饭的。全村的孩子们,都扛着架着端着板凳椅子冲向大队部前面的那块空地——放电影的地方,自然是争着往中间往前面占地儿。也有厚着脸皮加塞的,为了捍卫自己的既得利益,彼此的口水战是免不了的,可以不歇气不倒茬直骂至祖宗八代。
放眼瞅去,尽是密密麻麻的凳子,宽的窄的,长的短的,凳子间点缀着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孩子们。
银幕挂起来了,灯光打亮了。
猴精般的孩子们似乎一下子被激活成超级形态了。小个子一跃而起站上凳子,大个子也站了起来,对着银幕用手指做着各种造型。先是汪汪叫的小狗,撒腿跑的兔子,悄然绽开的花……不久就组合了,“猫捉老鼠”“狗熊爬树”……很是热闹,如微型电影般惹得观众们大笑不已。
电影马上要放映了。
想想,黑压压的一片,谁能一下子找到自家的孩子?于是乎,高潮来了。孩子们用手做喇叭状扯着嗓子大呼小叫起来:
“妈——,我在这,在这里。”
“快点,快点!这儿,这儿!”
“……”
你呼我喊的声音此起彼伏,像口沸腾的大锅。
眼看着电影要开始了,那些没等到自己家人的孩子,就很委屈的抽抽嗒嗒,转来扭去,自然不能专心看电影。甚至边看边骂,不知是骂电影里不合自己心意的情节,还是骂自己心里的疙瘩。
有时,大家都等到十一二点接近后半夜了,传来消息,说放映员从十几里外的村子赶不过来了,挪到明晚。
大家伙情绪很大,散去的极慢,都骂骂咧咧,似乎要让每一个骂出去的字都落在地上,生根发芽长出荆棘!就是那会儿,我觉得世界上最最了不起的人就是放映员,他可以让所有人高兴得如同上了天堂,或悲哀得像下了地狱,于是我在作文中写下自己的理想就是做威风十足的放映员。
我们也去别的村子看电影。结伙成群浩浩荡荡,七八里路跑着喊着,并不觉得路远。半路上挖一窝红薯,啃得满口流汁。偷个西瓜一拳下去,一人一块直接用手指抠着吃。
去别的村子不可能带板凳的,看不见咋办?骑上墙头,架在树杈,站上砖堆,只要能使自己比别人高,都尝试过。只是有时太远了,不大能看清,只好“听电影”了。
也记得半年时间,我们去过方圆十多里内的七个村子看电影,也只是看了七遍《地道战》,以至于开始在沟边挖地道玩。
如今想来,看什么电影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电影本身带给我们的激情。
【文中图片为摄影师童军提供,在此深表感谢。童军,陕西摄影家协会会员,先后在《大众摄影》、《摄影世界》、《光与影》、《照相机》、《陕西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摄影作品300余幅,获省以上奖20项。】
张亚凌的文字作坊,转发,最深情的喜欢。您来,或者,您走,都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