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还记得自己年少时的梦想吗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这几天朋友们调侃说,上央视了。
其实我是个自私而狭隘的人,之所以那么努力,只有两个目的:为了让母亲满意,她对作为学生的我从来没有满意过;为了给孩子一个飞奔的身影,人生或许就是不停歇地努力,希望他学会享受这个过程。
还记得自己年少时的梦想吗
文 ‖ 张亚凌
这句话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而是大前天遇见了母亲的学生金石,从他夸赞母亲而生发的感慨。
儿时小小的我,在校园里戏耍,透过窗子,看见母亲站在讲台上讲课,母亲转身在黑板上书写,母亲从教室一出来就有大哥哥大姐姐围上来问东问西……那时的我就想,长成母亲那样的大人,多好。以至于小学三年级时,班主任老师让我们写出自己的理想,在别人“科学家”“英雄”等等高大上里面掺杂着我怪异的理想——当民办教师。
我是从别人的对话里知道母亲是“民办教师”的,却不知道六零年左右的她就曾求学于大荔师范,只是生不逢时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学校暂时停办才“沦为”民办教师的,更不知道“民办教师”这个身份对母亲本身就是一种受害的枷锁。
我的班主任老师曾是母亲的学生,她看着我,面带笑容,轻轻地划掉“民办”二字,说当教师也不错啊。我是一根筋,便问她,咋就不能当“民办教师”?我想成为母亲那样的人啊。后来还是母亲自己给我解释了“民办教师”是怎么一回事,她还回忆起自己当教师的前前后后,给我看了她在大荔师范上学时的一些照片……母亲的语气、神情里没有不平与抱怨,安静而平和。
我知道母亲是很好的老师就足够了,她教过的学生跟他们的父母,都这样说。“民办”又怎么了,我的理想还是成为母亲那样的教师。
多年后,师范毕业,成了一名教师。我不只是想成为教师,而是想成为母亲那样的教师。
我让因父母离异跟着年迈的爷爷一起生活的女孩住进我宿办合一的房子里,怕她在孤独寒冷中自暴自弃;我尽自己的能力给家庭困难却积极向上的孩子提供学费,怕外在的局限挫伤了他阳光的心;我努力查找资料大量阅读勤勉写作,怕自己的浅薄辜负了那一双双期待的目光……
当我成为一些报刊的签约作家或专栏作家时,当我的文章被数十万考生阅读理解时……我觉得自己没有辜负时光,没有辜负“教师”这一职业。而当我参加全市优秀教师巡回演讲站上母亲的母校———大荔师范的报告大厅——时,我看见了,看见了母亲在向我微笑。那一刻,有泪从眼角滑落。似乎,我成为了母亲那样的好教师!
可细想,我并没有成为她那样的人啊:
她不需要用什么荣誉来证明自己的付出,她在什么环境里都平和而努力,她种好了地里照顾了家里还成为人人夸赞的好老师……她出于本心没有任何目的却让很多目的自惭形秽。而我呢?总在想着用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荣誉来证明自己,是不是一种心虚?我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好老师,还是想成为用很多荣誉来证明来垫高的好老师?我想成为孩子们心目中的好老师,还是领导们眼里的好老师?……很多疑问我不能断然给出答案,甚至,无从回答:我已经将自己置身于社会的评判体系里,而不是认定服务于孩子们而心坚如磐石。
我,已经功利了。从这一点上看,我距离我的母亲还很遥远。还有更多的,远远不及:
我关心孩子们对所谓考点的掌握,胜过关心所讲授的知识对他们心灵的熏陶;我关心孩子们整体考得如何,胜过关心考糟糕了的孩子是否很受挫很沮丧;我关心学习优秀的孩子的一切,胜过关心学困生是否能适时地赶上来……很多时候,我都经不起自己良知的叩问。
如此看来,我非但不是好老师,还是很功利的老师。
回首,走了这么远,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偏离了年少时的梦想——成为像母亲那样只为学生、思想单一的好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