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散文:我看见了你的妈妈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扭秧歌的妈妈)
用我不成熟的笔,温暖你作女儿的心。
我看见了你的妈妈
文 ‖ 张亚凌
约皎丽见面的缘由说来似乎有点可笑:
她对我的公众号持续赞赏,每次20块,惊吓了我。事业单位,那点工资,哪能如此倾情支持?类似这样的盛情常让我不安,也就常给因喜欢我的小文而持续赞赏的读者留言:有“其它赞赏”,偶尔,一块,就很感激您的陪伴与同行。
恰好皎丽就在我所在的小城合阳,干脆直接约了她,并带了我的散文集《时光深处的柔软》。对自己的小书,我有个臭毛病,如同自己的孩子,不送人,怕不被待见,——每篇文章都是一颗期待被接纳被喜欢的心,何况众多小文汇聚成的书?
跟皎丽对面而坐,她说着看我的文章时的感受,说有时哭有时笑,很是喜欢。说到我写母亲的文章时,顺便说起了她的母亲。
先是眼圈微红,眼泪打转,而后,不停擦拭。她那样不能自己,我也很难受。我知道,我将面对的,是跟自己一样简单真诚不设防的女人,我将随着她的讲述走进她的世界。我很感谢她,在这个说话得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做事得瞻前顾后唯恐不周的社会,被人没缘由地信任并当做亲姐妹般倾诉,真的很感动很幸福。
“我妈……耳朵不好,几乎听不见,说话时能发出一点声音,也不太清……半哑吧,不过她能看着人的口型知道人想让她干什么。”
皎丽给妈妈定位完,紧闭嘴唇,好像给别人那样描述妈妈就是对她老人家的亵渎。她似乎对妈妈很抱歉,为自己的客观评述。
“我妈手巧,她只要看啥一眼,好像就会了。我们巷子里谁家嫁女娶媳妇,蒸花馍都请我妈。我妈心细手巧,捏的花馍馍就是跟人家不一样。你比对着看久了,会觉得她捏的花儿粉粉红红的正往开绽,觉得她随便剪的叶儿放在那里都调皮得抖动……”
她脸上洋溢着欢喜,是发自内心的为妈妈骄傲的那种。我能理解,就像我给别人说08年整理妈妈遗物时看见了她的“渭南市骨干教师”证书时一样的神色与心情。我们都为自己的妈妈自豪,尽管我的妈妈跟她的妈妈一样,都经历了很多不堪,也都没有一直生活在幸福里。有儿女的惦记与自豪,就是当妈的最大的勋章!
(抱着外孙女的妈妈)
“记得我小的时候,30多年前,我们同中村就没太有人到镇上理发。记忆里我妈一把剪刀,站在家门口,就给大家帮忙剪了头发。剪一剪瞅一瞅,还根据头型剪合适的发型……”
皎丽似乎沉醉在了回忆里,满眼如孩童般明亮的光。跟她对视的那一刻,我心头一震:她该是多么纯净的人,在40岁还拥有那样的明亮澄澈的眼睛啊。
“有次回家,我爸说我妈给人家帮忙去了,我就去找。到了那里,看见人家帮忙的都这里一堆,那里一摊,几个人凑一起拉家常,只有她一个人猫着腰给人家洗碗碟……”
皎丽说不下去了,捂住了嘴巴,泪水喷涌而出。而后,满心抱怨地给我解释。
“我妈就是个实诚人,不会躲奸溜滑,还见不得活在那里没人做。我看着难受,就把她拉起来让她跟我回家。她抽出被我拽着的胳膊,指着那么多的活,给我摆手。我知道她的意思:人家请咱帮忙,活还没干完咋能走?”
她的语气里是有些生气,气妈妈不惜身不知道让自己轻松点。质朴又善良的人,哪有心思拈轻怕重?
(妈妈姐妹四人)
“我妈也心软。她饭做的好,只要做了稀罕饭软和饭,就像枣模糊、包子、菜卷,不管左邻右舍的老人还是族里年龄大的,她都会端着碗,不嫌麻烦,到这个巷去那个巷,给人送去……”
皎丽还在给我说着,说着她妈妈生病,去世。继而又回忆起她家的庭院。
“从前院到后院,干净得找不到一根草。一年四季的柴火,都在墙角码得整整齐齐……我妈能干得很,啥都不要我爸操心,面条都是调好递到我爸手里。我爸腿不好,一直在村里教学……”
在她的神情里,在她的讲述中,我感受到了皎丽的细腻与柔情,体会到了她的善良与包容,也被她对妈妈的深爱所感染。
我想告诉她的是:在你身上,我,已经看到了你妈妈的影子。
对,就是那一刻,突然觉得,妈妈就是一个家的魂!
倘若,皎丽的妈妈是个身心都不健康的人,怎会养育出心地如此柔软的她?她听不见,可她看得见;她不能说,可她能感知到,才能如此顽强而乐观地以残缺的身躯为女儿挺立成一道航标,让她在成长中不曾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