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红色年代》之《船 的 女 儿》(上42)

长篇小说《红色年代》描写上世纪三十年代在方志敏和中共闽北分区领导下,打土豪,分田地,建立苏维埃政府,领导老百姓翻身求解放的故事。《红色年代》由长篇小说《船的女儿》(第一部)、《血战草鞋岭》(第二部)《信江泪》(第三部)组成。
第一部《船的女儿》描写一群在信江驾驭木帆船的普通老百姓,在方志敏的领导下,撑着自家的木帆船,为红十军运送军需物资的出资出力,出谋出策,舍生忘死,前仆后继,带着身家性命与日本浪人和汉奸卖国贼斗智斗勇的故事。
船 的 女 儿(上)
第三章
42
那个放火的走在屋外的阡陌小路上,走几步又回头看看。
他看着火势烧得旺盛,内心格外高兴。他走着走着,步子愈走愈轻松,快活地几乎跳了起来。
他穿过和尚洲,趟过水坝,索性爬上赤岩山头,站在高高的山头上看那熊熊烈火,听那烈火中的噼啪声。他看着,听着,兴奋得拍着手笑,拍着手跳。
他自言自语地说:“哥,火我是替你放了,一千元现大洋可不能赖账啊。”他说着走着,一不小心,踩着块石块,骨碌碌滚下了山坡。
东方,晨曦初露,白得像鱼肚,晶晶发亮。
杨梅山脚下,湿淋淋的草映出淡淡绿色。
农民起的太早,走在路上还相互看不清脸相。有的扛着锄头去剷田塍,有的去放水,有的去割草喂鱼。
放牛的也赶着牛,陆陆续续来到杨梅山脚下。
“哎唷,来人啊,快扶扶我。”牛粪坑里有人痛苦地叫喊着。
“谁呀,”一个放牛的听见喊声却没看见人,大声问,“你在哪儿喊啊?”
“坑底下,哎哟哟。”那个人叫喊着。
那放牛人顺着声音走过去,发现牛粪窖里趴着个人,看不清楚是谁。
那放牛人说:“你是人是鬼,怎么躺在牛粪坑里?”
“我被人推下来的,躺了一个晚上了。”那个人说。
天渐渐亮了,人的脸相可以看得清楚了。
那放牛人认出躺在牛粪坑里的人了,奇怪地说:“咦,王家银,你哥结婚,你不去喝喜酒,看狮子灯,却躺在牛粪窖里,为何事呀?”
王家银一听喊出他的姓名,吓了一跳:“竟然有人认识他!难道他被人跟踪了?”他心惊肉跳,瞪大眼睛,仔细看着那个人。
“这人是谁?”难道一直跟踪自己?难道知道自己昨晚干的事?可是,自己怎么不认识这个人呢?
他想了想,怎么也认不出这个人来。他心里狐疑起来,怎么办啊?他滴溜溜转着眼珠,突然心生一计。
“哎唷,别说了。”王家银皱着眉头,装着痛苦不堪的样子说,“你听说那个广信府的陈启担两兄弟吗,昨天晚上,他们冒充新郎官和我哥哥王家金抢着要和新娘拜堂。”
“有这种事?我还没听说呢。”那个放牛人说。
“这是真的。可是,不知哪个烂嚼舌头的人,他向船老大乱传话,说'我假扮我哥哥,假扮新郎官,想抢在我哥哥前头,想要和新娘子拜堂’。
“ 那船老大一听火冒三丈,派出几个徒弟,不分青红皂白,把我狠狠打了一顿,抛在这个牛粪窖里。还说'再敢去拜堂就活埋我。’你快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还有这个事?那个船老大也真欺侮人!”那放牛人说着,把牛绳扔下半截,说,“来,我拉你上来吧。”
王家银拉着绳子,被慢慢拉上来了。
那放牛人闻着王家银身上有股浓浓的烟熏味,说,“你昨天在地里焐灰,怎么一身烟熏味?”
王家银听说“焐灰”两字,马上闻闻自己的衣袖,还真闻出一股烟熏味。他警觉起来,说:“呃,你鼻子真灵,我在家焐草灰哈。”
王家银看放牛人没再问,急着想弄清面前这个人“怎么会认识他”的事。他问:“你怎么认识我呀?”
“哟哟,你真贵人多忘事,”那放牛人靠近王家银一步说,“正月间,我们在水碓玩骰子,你哥哥王家金想抓你回家,是吧?——你认出来了吗?”
“啊——想起来了。”王家银一拍脑袋,终究认出那个放牛人,说,“你输了,赖着我不肯走,要再赌一局。是吧?你叫'小叶子’”。
“对。”小叶子高兴地说。
王家银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心里的狐疑消除了。他大胆问起一件事来,“小叶子,我问你,你住在杨梅山附近,那杨梅山附近山顶上的石头会自己掉下来吗?”
“嗨,不会的。可是昨天下午,我们放牛时看见三四个人把石头搬到山顶上去,还有个女的。”小叶子说。
“那女的多大?”王家银吃惊地再问一声,“多高?”
“高高的,都很年轻。”小叶子说。
“啊。”王家银心里怀疑着桂花带着几个伙计把石头搬上山又推下来,可是没有证据。他转身想走,谁知膝盖一软,重重摔了一跤,好久好久没有爬起来。
小叶子一看过去扶他,王家银才发现自己右腿骨断了。
小叶子把王家银搬到牛背上,牵着牛,把王家银送回家。
巡警队长受陈局长的支配来杨梅山调查杨梅山头塌方的事。
第二天,巡警队长来到小港背。他问一家,没人理睬;问两家,也没人理睬。他一连问了十几家,竟然没人撘理。巡警队长处处碰鼻子,吃上闭门羹。
他自言自语说:“这小港背的人铁板一块,谁也不说船老大家的事。这是他船老大为人周到,平时给老乡不少好处,真是难能可贵。”
他想,他是个外乡人,本地人不知他的底细,谁会告诉他。他想,如果找个本地人去打听,当地人可能也会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也好向陈国运交了差。
他思来想去,终究想起一个本地人王家银来。
他心中一喜,快步来到王家银的家。
巡警队长走进王家银的家,喊:“王家银,你在家吗?”。
王家银的娘看见一个巡警走进他家,心惊肉跳起来,不知自家儿子又闯什么祸了。胆怯地说:“在家。你找他什么事?他没闯祸吧?”
“没有。你老人家放心。”巡警队长看老人家满脸惊吓的样子,安慰她说:“我是来找他说个事的,说完就走。”
“他让人扔进牛粪坑里,骨头摔断了。”王家银母亲不知儿子在外干啥坏事,心生怨恨。
当知道巡警队长是来看望她儿子,心生一丝安慰,便在巡警队长面前说了实话,“他在房间躺着,整天唉声叹气。”
王家银从声音里听出是巡警队长心里一阵高兴,当知道巡警队长的来意后有点闷闷不乐,便说“我也不清楚船老大在家乡得罪过谁,我也帮不了你。”
“你替我去打听一下,行吗?”巡警队长央求王家银说,“你是本乡人,人面熟,比我好讲话,好沟通。帮个忙,大家都是为陈局长干事嘛。”
“等我脚好能走路,黄花菜都凉了。”王家银找出腿伤的理由推卸巡警队长的要求说。
巡警队长又碰个鼻子,一无所获地离开了王家银的家。
路上,他想塌方是事实,他在现场看见。这有什么可调查呢?他陈国运想找点名堂装点面子,却派他的苦差。
查得到或查不到原因与我何干,他陈局长又不是我的领导。算了,打道回府罢了。
王家银看巡警队长没捞到便宜,也请不了什么功,脸上露出一幅奸笑说,
“想占他便宜,没门!”
王家银一肚子气。昨天,陈启担“闹拜堂”,害他让父亲打了一顿,他后悔莫及。
今天,他总算知道石头是三男一女搬上山的,比他巡警队长消息准确的多。他心里不免高兴起来,庆幸昨天一跤摔得好,摔出个“天助我也”的情报来。怎么好好利用这个情报呢。他想在养伤时要好好琢琢磨磨,周全考虑,好在陈局长面前争个头功,挽回自己的脸面,拿到那一千元大洋。
他让娘到土郎中那里弄来接骨的秘方药,三天时间竟然把骨头完全愈合。
半夜,他摸着床走动了几步,觉得右腿稍有酸痛。他咬着牙,坚持摸着床走。汗水把衣服湿透了,他仍然坚持走。一直走到鸡叫了三遍才歇息一会。
早晨,他一骨碌起来,伸缩一下右腿。右腿竟然伸缩自如了。他轻松地下了床,慢慢走出房间。
他娘端着稀粥出来,看见儿子走出房门,高兴从心里冒出,说:“家银,能走路了!那膏药真好!”
“呃,能走了。”他看见稀粥肚子里好像饱了一般,对娘说,“我有事,得上城里去一趟。”
“吃了稀粥去吧。”他娘说。
“不了。”他迈着步,慢慢儿走出家门。
“家银,”他母亲看见他走出屋外提醒他说,“拿两个熟红薯走吧,路上饿了好撑撑肚。”
……
近几天,他母亲看见老二家银在家唉声叹气,甚至睡着时也不停地叹气,也为儿子遭人嘲笑而心痛。
她想,老头子为“闹拜堂”的事,狠狠打了他,自己也骂了他,左邻右舍也歧视他。
她儿子家银走到哪都抬不起头来,甚至连那些赌博的兄弟也不理睬他了,说他是“人渣,连亲哥哥也要坑害。”
“儿子是他生的”,母亲能不同情儿子家银的处境吗?她怕老二家银整天受人歧视害了身体,怕他有一天会得大病。
她想着老大家金走了,老三老四还没有成年,力气没上肩胛,里里外外全靠他老头一个,如果老二家银迷途知返,浪子回头金不换啊,家中怎会缺少劳力。她想老头子轻松些,她想老二家银快快懂事,帮帮老头子,多好。
可是,老二家银拖着病腿慢慢走,一定上街找他朋友去了,是什么朋友呢,等腿好完全再去不行吗。
菩萨保佑,家银上街不要遇上坏朋友,不然,惹出麻烦事来回家又得挨打,那么弱的身子。她想劝老二家银不去,可是,老二家银会听吗?不会的!能劝得住吗?劝不住的!
她觉得她做娘的真没用,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
她想,如果老二家银肯留在家里学种田,多好。可老二家银不听,反而骂她是死脑筋,一天到晚只知道种田长种地短的。爹种了一辈子田,出息在哪里?
可是,爹爹祖祖辈辈都种田,不这么一辈辈种下来了吗?不一样传宗接代吗?
不知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想的。她  “唉”一声叹息着,自个儿流着眼泪。
她站在门前看着老二家银走远了,红薯仍然握在自己手中。
(待续)

作者简介

王安中,江西省铅山县人,铅山一中退休教师。1962年分配铅山县电影院工作,主编《铅山电影报》,1978年,短篇小说《豆》发表于《信江文艺》,2003年论文《高中综合实践课程理论研究》发表于《上饶师范学院学报》2003年第五期。

1998年主编《综合实践活动教案集》(第一册、第二册),由宁夏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2000年主编《高中综合实践活动教学指导与课例精选》,由中国致公出版社出版。

申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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