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偶回首
汽车在距京城七十公里处平谷县的东北方向行驶,“京东大峡谷”的层峦叠嶂与碧水绿潭正一步步向人们移近。
我坐要车中,两眼望着窗外:近处是大块的农田,远处是黛色的青山,山脚下散落着一个村庄。我两眼紧紧地抓住这一切不放:山东庄中学、山东庄供销社、队部、高岗上的知青宿舍、门口抱孩子的老太太——大芸头她妈、王坟道、北山……
偶回首,竟是二十年前的一个梦。
思绪是无序杂乱的。
山东庄,二十年前的车子就停在那儿的操场上,那时我们不过十八九岁,就是从那儿下的车,拎着大包小包心情激动地走进村庄的。
山东庄公社供销社,斜倚在村首。我们插队的知青经常从那儿进进出出。于是麦田收割的汗水、肚饿、苍蝇低回的知青伙房,盖在屉布下的窝头,还有泪水与从供销社买来的六角钱一斤的贴饼子——桃酥,在我记忆的空间里划出一条弧线。
大队部在街与村的丁字路口处,棕色的大门从我眼前一闪而过,那三间通连的大土炕还在吗?我们在那里开过不少的会呢,老支书讲村史,传达重要文件,批判资产阶级思想对青年的腐蚀……会好长,我的腿真盘不了那么长时间,于是每次开会就抢占大炕里边的窗台坐。
高岗上的排房还是那年地震带着裂缝的知青宿舍吗?也许早批给谁家重新翻盖了新房。但是为了让我的记忆有所依托,就算那是我们曾经嬉戏、打闹、暴撮、憨睡过的小屋吧。
大芸头妈,那个坐在门口抱小孩的老太太?正是。这使我想起她的女儿,一个高大结实圆脸庞的姑娘,想也早嫁了人,做了人家的媳妇。
汽车踅出村落,民房被甩在车后,上了东边的王坟道。让我想起送粪的马车。道南那块地我跟车送过许多回粪,马车在行进中我也能一蹿就上去。
道北的河滩已变成平地,铺满绿色,那平坦的下面有我们知青手推车的轮迹。高音喇叭传出的激昂的话语;河滩飘扬的红旗;土岗子下铁铣、镐头的喧闹,就在昨天。苍海桑田,凹凸的土地已移填为平坦,同我的心情一样。
汽车已驶上山道,车上的人在相看:桃树!梨树!柿子树!是呢,这儿长着许多的果树。我吃过从它们身上摘下来的许多果子。在棉花队侍弄棉花的时候,棉花套种在树炕中,我们从指甲盖大小的桃一直吃到拳头大。妹比我小一岁,还在上学,插队的头一年我把她带到这里,上北山尽情地游玩,临了还背了一兜桃下山。没想到第二天发生了地震,于是我们嘴里嚼着桃,头枕着桃,睡到了林业队的场院,后来又背着大包的桃回了京城。
我说不好各类果树的生长期与挂果期有多长,想它们也经历了二十个春夏秋冬,二十年风霜雨雪。树干是否有更多的龟裂;树根是否抓牢了山的胸襟;树冠是否伸出新的枝叉触摸到了新的阳光……
“甜桃,大甜桃……”叫卖声打断了我的思路。车子嘎然而止。到了!到了!“京东大峡谷”赫然眼前。山东庄——鱼子山——乌蓬山,这儿可是山里边含着的山。下得车来,只见道两边都是卖桃的老乡::“大姐,要称不,甜……正宗……”二十年前的桃树还兴奋地开着花,投入地结着果吗?若是,那味道呢?“来两斤”待登上山顶再去品尝。
王静
1995年7月25日
鼓楼脚下生命的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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