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梦中的橄榄树(一)——三毛的流年,三毛的天涯
“在这个世界上,我向来不觉得是芸芸众生里的一分子,我常常要跑出一般人生活着的轨道,做出解释不出原因的事情来”——的确,空气一样自由的你,踏遍万水千山,尝遍千滋百味,爱得彻底,痛得惊心,行于红尘却不问世事,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流浪远方……
三毛,1943年生于重庆,本名陈懋平。父亲毕业于复旦大学法律系,母亲是一位上过洋学堂的当代女性,这对忠厚开明的双亲,以极大的宽容和宠爱,给了三毛此生最难能可贵的自由,也给了三毛温饱不愁、物质充裕的童年生活。
两岁多的三毛随父母搬迁至南京钟楼的一个大宅院,她从小就显得有些另类,不喜欢和小伙伴们玩,孤僻,独立,却特别喜欢“看”书,钻进家里的图书室,和那些并不认识的文字,做了朋友;三岁时,三毛嫌名字里的“懋”字复杂难写,直接改为陈平,她的人生向来可以由自己做主;六岁的时候,因战争随父母迁徙到台湾,虽然颠沛流离,知识分子家庭却依然是温饱有余。
一到台湾,三毛就被送进台北国民小学读书了。在这个阶段里,三毛已不能满足于老师在课堂上所讲的内容,开始了大量的课外阅读,也许,从爱上文字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她此生的不凡与超脱。 陷入文字的三毛,不知觉间失去了小女孩应有的快乐与单纯,文字让她早慧早熟,善感多愁,这种情怀,一背负,就是一生,也注定了她的孤苦与寂寞。
国小四年级的时候,三毛参加了一个话剧的排练,情窦初开的她对扮演“匪兵甲”的那个小男生产生了一种神秘又朦胧的爱意,虽说只是云淡风轻的单恋,这段感情却在三毛心底若即若离地住了两年,直至毕业各奔东西,三毛才将他淡忘。
十二岁,三毛凭着聪慧天资考入了台北省立第一女子中学。那时,阅读几乎占据了她所有时间,初一的课业,已是差强人意的勉强过关。初二第一次月考,四门功课不及格,特别是数学,成了她最头疼的学科。在父母的殷勤劝告下,三毛放下课外书暂时收心,背熟了书上的数学习题,在测试中她竟然拿了满分。数学老师心生疑惑,对她进行了一次突发考试,高难度的题目让三毛直接吃了个鸭蛋。老师用墨汁在她眼眶四周涂了两个大圆圈,浓浓的墨汁顺着脸颊流进嘴巴,变成利剑直达心底。在同学们的嘲笑中,这副模样的三毛还被逼着去操场走了一圈。倔强的三毛没有掉一滴眼泪,也没有将这事告诉父母,但本就内向、叛逆的她却再也没有从这段耻辱的阴影里走出来……过度的隐忍让这个本就敏感的女孩患上了自闭症,为了不让父母知道,她依然坚持“上学”,只是,每天离开家后,她不是去学校,而是去墓园看书。她觉得跟死人做伴最安全,墓地冰冷寂静,也最慈悲,没人伤害她,她甚至想到了死,想真正和墓园永不分离。几个月后,学校给她家里寄了一封信,知道了实情的父母没有责骂她,而是给她办理了休学手续,三毛的逃学生涯就此结束。
回到家里,她彻底地把自己封闭起来了,躲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给自己的心上了一把锁。这一躲,长达七年。 与世隔绝、不闻浮世的七年,空对冷月,淡看风雨,她让自己的人生荒芜着,愿意满足的在文字中死去。父母的爱,从来不肯对她有半点离弃,他们不但教她背古诗词赋,还给她请来家庭老师,学插花,学绘画,不为让她有所为,只希望她可以走出那个禁锢的心门。
不管是跟着名家黄君璧习山水,还是跟邵幼轩习花鸟,三毛都觉得索然无味,她依然愿意呆在自己织就的茧里,享受那份不被打扰的安宁。直到后来,她遇见了他——年轻俊美的油画大师顾福生,初见他时的“惊心”与“动魄”,让三毛体验到了什么叫作一见钟情,她愿意为他破茧成蝶,走出自己的小天地,重赏人间春色。顾福生深知,三毛的才华不在绘画,她应该是为文字而活的。他带给了三毛一本《笔汇》合订本和几本《现代文学》杂志,这浓郁又清新的现代之风,吹开了三毛锈蚀多年的心锁,带给了她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感动。在三毛心灰意冷时,顾福生不经意点燃了她的热情,引导她走向了一条更适合她的路。一段时间后,三毛把自己的第一份稿件交给了顾福生,她没想到的是,顾福生把这份稿件给了编辑白先勇,发表于《现代文学》月刊上,让这个自闭到没有声音、没有颜色的女孩,欣喜到难以自持,终于敞开了她偏执孤冷的心窗。只是,那个引领三毛走出自我空间的顾福生,要去巴黎完成他的艺术梦想,三毛再是不舍,也无法挽留,那份倾心,只能化作祝福,化作恩情,一生不忘。
后来,在白先勇及其友人的帮助下,三毛成了文化学院第二届选读生,选修了哲学。那个在自己的世界里错过了花季的女孩,终究没有再与青春擦肩,在大学校园里,重新开始了自己的人生。 文化学院的文学气息浓郁,随性从容,自由散漫,是三毛喜欢的生活。在这里,她有了一场惊动山河的真正的初恋,不爱则已,一爱定生死。那个让三毛爱到骨子里的男孩叫舒凡,比三毛高一级的戏剧系才子,风流倜傥,孤高冷漠,三毛为他受尽了单相思的煎熬。“爱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么辛酸那么苦痛,只要还能握住它,到死还是不肯放弃,到死也是甘心。”暗恋几个月后,她选择了主动,用极致痴情争取到了这个男孩的爱情。那以后,文学天才与戏剧才子,在校园里演绎出了一道美妙的风景,三毛成了枝头最灿烂的花,她要为所爱的人,尽情绽放,生死相依,她希望和舒凡就这样一直走到天荒地老。可是,舒凡要早一年毕业,三毛受不了和他任何原因的分离,她要和他结婚,朝夕相守。舒凡本就放荡不羁,再加上事业未成,不想以婚姻来束缚自己。沉溺于爱河的三毛,整日惶恐不安,她的痴情与长情,变成了对舒凡的咄咄相逼:要么结婚,要么分手。为了逼他,三毛办好了去西班牙的出国手续,当拿到护照和机票的那一刻,两人都怔住了!三毛怎么舍得离开他呢?她只是想要和痴爱的男孩长相守啊!临走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三毛依然对他抱有希望:“只要你告诉我一个未来,机票和护照我都可以放弃。”舒凡终究没有挽留,他的退却,也许并不是薄情,而是对三毛苦苦相催的一种对抗吧,因为年轻,因为气盛。
爱到没了自己的三毛,彻底被爱情击伤,她需要去到一个陌生的远方,为自己舔血疗伤。她之所以选择西班牙,是因为偶然听到一张西班牙古典吉他唱片,深受感动,那是她心中向往的粗犷、风情、质朴的地方,有毛驴,牧歌,小白房子,橄榄树,一望无际的葡萄园。因为爱情,她开始了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