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陈汉/山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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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汉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有一年深秋，两个正在攻读大学园林学的恋人结伴来到祖国西部大山深处，姑娘名叫梅景，小伙子名叫山川。他们要在毕业前夕考察祖国的山水林木，为世人开辟浏览风景园区。
两个年轻人的愿望实在太美好了。但绝对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兴致勃勃地绕着青山碧水勾画五彩蓝图时，一场冷空气突然降临，继而飘起了鹅毛大雪，很快，整个山林被笼罩在雪海中，连原先见到的几个山民几群牛羊也无了踪影。
崇山峻岭，道窄路险，大雪封山，与外界隔绝，就意味着死亡。
两个大学生惊骇之余，便拼命地循着原路向回走。整整走了两天两夜，所带食品吃光了，浑身筋疲力竭了，这才又惊骇地发现，他们始终是在围着一个山头转圈圈。
两个大学生绝望了。就在第五天大雪还没有停的时候，双双昏倒在雪地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景姑娘醒了过来。
搭救她的是一位上年岁的老女人。一双眼睛严峻得像雪山，满脸皱纹刀刻般分明。
梅景支撑着坐起身，“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
“山顶，我的家。”
“我要回家。”
“你家在什么地方？”
“在山外中原。”
“你是怎样进这深山的？”
“坐火车搭汽车，又从山角坐三轮骑毛驴走了十多天。”
“如今大雪封冻，山高路滑，三轮毛驴全没有，单凭你两只脚怎么回家？”
梅景傻眼了。
这是两间用石块石片砌抹的小石屋。老女人倒一杯热茶让梅景喝，又拿出青稞饼给她吃，梅景刚吃几口，忽然想起了山川，“山川，山川呢？”
老女人默默地打开石屋门。顶着凛冽的山风，扒开皑皑的白雪，梅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山川——”梅景扑在山川身上大哭起来……
老女人表面严厉，内心却温暖如春。接下来，她劝慰梅景，为梅景安排吃住，又帮梅景在石屋后面的山坡上挖一石坑掩埋山川。
山川的坟墓旁还有一坟墓。老女人告诉梅景说，那是她的丈夫。20年前，她和她的丈夫都在内陆一所大学当园林学老师，两人也是怀着满腔热情来这深山考察山水林木，决心为世人开辟浏览风景园区，那年也是遭遇了大风雪，好心的山民将她救活了，而她的丈夫却永远地长眠在了这里……
共同的志向和命运把两个女人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从此，梅景尊敬地称老女人为恩师。整整一个大冬天，梅景发现老女人都在重复做着筛选果种和绘制风景园区规划图两件事。她对梅景说，待到冰雪融化，山民们就都来取果种绿化荒山。那时候，她会托人把风景园区规划图送回母校转交给政府，为早日开发这一带风景园区提供参考。
果然，这年冰雪融化时，好多山民都先后迈进小石屋取果种，还向老女人请教培育果苗经验。还送来了米面油盐，不少山民则忙着加固小石屋。
梅景要出山了。老女人送她到山口，嘱她定要把风景园区规划图及时送到母校和政府有关部门。
临分手时，梅景问道：“老师，你就没想过要出山吗？”
“想过，学校、亲人也来劝过，可我不能。”
“为什么？”
老女人抬手往山下指。顺着老女人的手，梅景又一次看到了那澎湃的瀑布，五彩的水系，郁郁的山林，象形的山峰，……
“真舍不得离开。”老女人喃喃地说着又转脸看看小石屋后面山坡上的坟墓道：“我也不能让他一人留在这里。”
梅景揣着风景园区规划图下山了。可她没有走，她只是围着大山转了一天。傍晚时她又回到了小石屋。她告诉老女人，她也决定不走了，风景园区规划图托人带到山外邮寄了。她要留在山上协助恩师干点事儿，她也不忍心让山川一人留在这里。
梅景这一留就是20年。亲戚朋友几次前来劝说也无济于事。20年后，老女人脸上更加多皱。梅景也由一个青春姑娘变成了一个中年女人，原先平滑的眼角爬满了鱼尾纹。
山上的果林绿了一片又一片，风景园区规划图送了一年又一年。
终于有一年，随着一阵阵隆隆的开山炮声，通往深山的公路开修了，高压线也翻山越岭地架进了大山，山下的风景园区建设也开始动了工。
这时候，两个老女人会相互依偎着，望着山下热气腾腾的场景，嘴角露出欣慰的笑纹。
有好几次，梅景都情不自禁地问老女人：“恩师，山下的风景园区和送出去的规划图是不是一样啊？”
“一样的，一样的。”老女人自信地说。
又几年后，老女人辞世。梅景接替了老女人没有做完的事儿。山民们隆重地给老女人安葬，又自发地雕一塑像矗立在她墓前，上刻“大山的女儿”。
又许多年后，梅景辞世，山民们也隆重地给予安葬，也自发地雕一塑像矗立在她墓前，上刻“大山女儿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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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汉，曾任许昌人民广播电台书记兼台长，许昌市社科联正处级副主席、调研员等职。出版作品有长篇记实文学《八月的足迹——毛泽东1958年8月河南农村视察纪实》(中央文献出版社);散文集《向往远方》(国际文化出版公司);长篇历史小说《东汉名贤陈寔》(中囯文联出版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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