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散文精选入围作品】那天 母亲再不能跟我说话了​II郭全平(河北省)


那天 母亲再不能跟我说话了

☆郭全平(河北省)

两天的缠绵细雨滋润了大地,也潮湿着我的心。
翻开日历,明天就是母亲节了。不管是中国的节日,亦或是外国的节日,在对待母亲的感情上,大概是没有区别的。这是人类共同的情感。
算起来,母亲离开我已有二十七个年头。但是,每日里总感觉,母亲就在我身前身后,左左右右。那些曾经的耳语身影,喜怒哀乐,依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这,或许是母亲对我的挂念吧。仔细一想,怎么可能?母亲在地下,我在地上,分明是,我对母亲的思念了。
母亲再不能跟我说话,是在二十七年前的临近中秋的一个中午,确切说,是农历八月十三午饭后一点钟。天灰蒙蒙的,很是压抑。就在头天晚上,母亲和我念叨了一宿,从月上东山念叨到月落西山,从她出嫁念叨到父亲去世,从我无知淘气念叨到成家立业,念叨着我呀,心跟月亮似的,明朗皎洁,轻柔漫舞,格外舒坦,似乎一夜间,我明白了许多人生道理,觉得自己长大了。可我依然是,嬉皮笑脸地孩童一般天真地听着,时不时故意逗逗母亲呢。听她念叨的,还有我小姨。小姨来侍候母亲已有些时日了,每次母亲生病,小姨都会来,直到母亲康复。但这次后,母亲就再没有给小姨侍候的机会了,也再不跟我说话了。母亲是生我气了吗?
那天中午,就是母亲走的那天中午,母亲是没有吃饭的。她已多日米粒未下,汤水未进,只能靠点滴维持羸弱的躯体。也不知道,那边的母亲是否饥饿。
母亲离开人世的头几天,七妹和妹夫送来寿被。妹夫临走时说,母亲抬头纹已展,恐时日不多。
早饭刚过,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连同街坊邻居,一波儿一波儿,都来探望母亲。狭窄的上房小屋,一上午没断过人。临近中午,五姐和六姐步行二十多里,专程来看望母亲。难道他们是,都知道母亲要远走了吗?
那天上午,母亲精神状态格外好,说是精神焕发,一点儿都不为过,与满屋的亲人打趣说笑的欢着呢!
那是母亲久违的阳光灿烂的笑容。这笑容,伴随她一生,直到父亲被重病压倒。从我记事起,母亲是绝少愁眉苦脸的,生活的重担始终像推土机一样把她推在最前面,像那个时代的千千万万的母亲一样,去为自己的子女们铺平生活的道路。对于母亲来说,愁苦也是件奢侈的事情。十二个孩子,每个都是从嗷嗷待哺长大成人,像一棵棵小树,哪棵成长不需要阳光水分呢?
我窃喜地在心底琢磨,母亲大概要好转了吧?苍天保佑,但愿!
可我……哪里知道!这竟然是昙花一现,回光返照!——我真愚呀!
那天上午,大哥是在家的,大概看到满屋的亲人与母亲说笑,就去后河滩浇地了。他已请假多日服侍母亲。而我,则是第一天请假照顾母亲。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怎么就不知道,主动请假侍候母亲几天呢?要不是头两天大哥婉转提醒我,让我请假照顾母亲,可以肯定,我见不着母亲最后一面,就如同当年的我没有见着父亲最后一面一样。
现如今,我倒想天天请假侍奉母亲,可去哪里侍奉?……真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只能停留在哽咽的文字里与无尽的不眠之夜,伴随着缠绵的细雨,颤抖着潮湿的心,与头顶那块永不消退的雾霾。
也是那天上午,正好刚满月的小侄子被二哥二嫂抱过来,想让母亲看看。那些天,母亲一直掐指计算着小侄子满月的时日,看到宝宝,母亲是愉快的。为生这个男娃,二嫂已经生了四个女娃,其中送人抚养两个。
妻说,母亲是看了刚满月的小孙子,高兴得去了。
我不这样认为,尽管我知道,母亲患有严重的心绞痛已经二十多年,但以母亲的坚韧性格,豁达大度的胸怀,看到盼来的小孙子,固然高兴,但不至于高兴过界儿。
我以为,她是因为本村自学成才的大夫用药过量造成的。窗台上打点滴用的小药瓶腰部的说明书上明确写着:“心力衰竭者慎用”已经弱不禁风的患有心脏病的母亲,咋能一次性用那么大的剂量呢?刚拔针,母亲就剧烈抽搐起来,或者说,大夫看着不对劲儿拔针仓皇逃遁。听到五姐六姐大声喊我:“老五快过来!快来!”迅疾跑到上房的我,看到跪着的母亲,脖颈断了似的,头一低,过去了,完全不理会,我们姐弟声嘶力竭的呼喊:“娘!你醒醒!……你醒醒啊!”……我们哭得山崩地裂,母亲,我敬爱的老母亲却无动于衷,安然无事地睡着了。
原来,人走的时候,是没有痛苦的。老人常说,临死不带灾。
不对!母亲分明就是受够了罪才走的。母亲在床上跪了将近两年,因了腿部的疼痛不能伸开睡觉。床头生着煤火,除去家人给她做好,或给她准备到床头食材,母亲便自己热饭或简单做做。她不想拖累家人,即便是一碗饭。母爱的伟大,正是在这不拖累的最简单的念想中得以诠释。
愚钝的我,到今天才醒悟,那是跪着,长期跪着,腿部神经衰弱及至麻木不仁,减轻了疼感,所以,母亲才跪着呀!
那个自学成才的医生承诺,三百块钱治好母亲的腿疾。母亲信了,跟他是发小的大哥也信了。
母亲跟我说过这话。
有天下夜班,明朗的小院阳光明媚,就我们娘俩儿。母亲说这话时,脸上是有哀求表情的。
我不相信医生的话,也忽略了母亲的感受;我的这种行为,不能单单用“人年轻”来加以原谅。我以为,那是母亲落下的月子病在她晚年的反映。
我不知道大哥是咋想的,也许大哥也知道不管用,但为了母亲,他相信了自学成才的发小。
有时,孝心表现出来的是明知无用,却努力践行,只为买得母亲的安慰。孝,是不能用金钱去衡量的!
人常说:孝子床前一碗水,胜似坟头万柱香。而我,两样做得都不好。这以后,我劝解别人时,总会背口诀似的说:“钱有完,父母的养育之恩没完。”
想来,母亲生育十二个孩子,耗尽她所有的精血,常有不出月子就得洗衣做饭,煤油灯下,纳鞋缝补,甚或不出三天做这些也是常有之事,生我小妹时,母亲竟然是纳完一只鞋底才临盆,哪里像现在的产妇,产前产后,金贵的跟糖人似的。缠脚母亲的坚韧亦是贫苦生活所逼,她的坚韧隐藏在一生的艰苦跋涉中,也隐藏在近两年的长跪与对我的包容之中。
一九二五年出生的母亲,十六岁嫁给十四岁的父亲,十九岁加入中国共产党,在艰难困苦与对党的无限忠诚中走过六十九个春秋。而父亲已先她十年驾鹤西去,五十七寿终正寝。
统观母亲的一生,实在是过度的劳累,常年的疾病缠身所导致的气血亏尽,宛若一盏油灯,油枯而灭,与那位自学成才的医生并无多大关系。
母亲走了。再不能跟我说话了。说话,这个最普通的愿望,也变成永远的失望,有多少次,梦中母亲和我唠嗑,醒来已是泪眼濛濛。
那天下午,把母亲安顿好后,小姨也走了。走的时候,小姨泪人般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姐——姐……”“姐——姐!”……在我们兄弟姐妹的嚎啕大哭中,小姨踉踉跄跄走出了我和母亲相濡以沫,生活了二十七年的农家小院儿。

作者简介

郭全平,笔名归农,河北省涉县索堡村人,高自考南开大学法律系本科毕业。曾获河北省第二届“春满园野菜杯”散文大赛优秀奖,河北省“乡愁里的河北”散文大赛三等奖。作品见于《河北文学》、《作家故事》、《清漳》杂志和《武汉文学》、《西北作家》、《首都文学》、《当代作家》、《今日作家》等多家平台及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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