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王景涛：【老家院子里的那些树】（散文）
老家院子里的那些树
作者丨王景涛 编辑丨水云天
想家的时候，有时候还想家里的那些树。
小时候家里很穷，用我表弟高红的那句话就能证明：走亲戚时你要是找不着家门，你就看村里谁家的大门最破，进去准是。门是破了点，但房子的样子还说得过去，正中的堂屋，座东朝西，正对着大门。房子是有些年头了，那上面的檩条，椽子，全是直直的松木，一律粗细，在屋檐下露出整齐的头。因为松木笔直，屋顶显得平整大气，这几间屋子就成了祖上留下的唯一家产。院子很大，种了枣树、苹果、核桃，还有椿树、楸树、槐树，后来还栽了桐树。记得80年代生产队让家家户户在自留地种泡桐，没有种完的就种在院子里。泡桐生长太快，一年就长成十几米高。那几年，泡桐在庄稼地里疯长，吸收了地的营养，树下的庄稼因为得不到养分而欠收，不久泡桐便被人砍了，庄稼又恢复了长势。春天，桐树开花，喇叭一样的花朵，发出浓郁的香味，惹来嗡嗡的蜜蜂。春末夏初，楸树、槐树开花了。楸树的花比槐树的花好看，但人们关注的却是槐花，槐花能吃。那个年代，人们想着法子找吃的。把一串串白色的槐花捋下来，与面粉拌了，在锅里蒸熟，放上调味品，就是一道美食。槐花开了，大人小孩都忙碌着，搭梯子上树，用铁丝钩将槐花的枝条转动就折断了，地上的人就将槐花捋到盆子里。不久，许多槐树的树型就变得支离破碎，模样难堪，但一个夏天就又长成原来的树型。靠着南墙的就是一棵大槐树，很粗很粗的槐树，一个人伸开胳膊都抱不住，笔直挺拔，见过的人都夸是上等木料，可惜中间一个树节腐朽，出现一个树洞，影响了它的价值，后来家里盖房就砍了。
椿树也是笔直的生长，是拉板子的好木料。可它的树干上总是有一种蛾子，叫不上名子了。这种蛾子非常讨厌，它总是在屁股后喷射出尿液，你不得不远离它。这种树不容易受到虫蛀，它的木质有一种难闻的味道，树皮里也不生虫子，精明的啄木鸟从不光顾。后来盖房都要用木材，几个椿树都献出了它们的身体。
院子的北面有一棵苹果树，开白色花，结青色的果，吃起来味道寡淡，嚼起来像棉絮一样，实在是不好吃，有一年春天父亲就找来什么品种的树条嫁接了。嫁接的时候，我还仔细看着，掌握了嫁接的要领。后来还真的嫁接活了，发出了新芽，就是结的果子太少，诺大一个树，树冠直径3 米多，只结了十来个果子，果子个头也不大，可能是院子的土壤太贫瘠，后来还是因为占地方，砍掉了。枝干太短，没什么用处，树枝砍了是上好的柴禾，蒸馍时很耐烧。用有叉的树枝做了几个弹弓打鸟还是很好玩的，可是弹弓还是在学校被教师没收了，不小心打在教室的玻璃上。
院子中间有一棵核桃树，那时村子里核桃树很少见，我想因为我家山里有亲戚才有的。核桃树长了多少年，我不得而知，小时候它就碗那么粗了，树顶上总有几个枯枝。春天发了芽，开了絮状的花，颜色是黄绿的，有黑点，夏天果子已经鸡蛋那么大了，果皮有点厚，奶奶把果皮割下来，捣碎，把我脱光，给我搽皮肤，全身搽一遍，干了再搽，直到绿色的核桃皮汁液变成黑色，才算达到目的，就是这个法子治好了我的皮肤病。核桃结的多，秋天，核桃熟了，果皮裂开，果子掉下来，路过时冷不丁砸在人的头上。
院子前后有两棵枣树，一大一小。春天，贪睡的枣树最后一个发芽。槐树都开花了，它才慢腾腾地伸出手臂，拥抱一下春天。枣花很小，米粒一样，黄色的花瓣则显得更小，密密麻麻遍布歪七八扭的树枝上。花一落，夏天就紧跟着来了，树上挂满米粒一样的绿色果实，一串串的，有的果子因为缺乏营养，开始脱落，麻雀在树上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弹弓一发，一只麻雀就掉下几只羽毛。秋天，满树的枣儿由青变白，由白变黄，由黄变红，这时枣儿脆甜脆甜的，给我们缺乏味道的味蕾增加点甜味的感应和刺激。打枣不能太狠，太狠了就把树打瘊了，打疯了，母亲这样说。还真是的，那棵大一点的枣树，后来一个枣儿都不结了。枣儿熟了，中秋节也就来了，母亲找个盘子，摆几个碗，里面放上苹果、枣、核桃和自己做的圆饼当月饼。这些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月光下，叫献月亮，表达对秋天收获、对月亮的感恩。我就纳闷了，为什么要献月亮？我们应该献太阳才对，万物生长靠太阳嘛。
后来，房子拆了盖，盖了拆，院子里的楸树、槐树、椿树、苹果、核桃树等等，都相继砍了，挖了，只剩下一棵枣树，孤零零地站着，院子里原来比它矮的土房子，早已经没了身影，拔地而起的二层楼，高高地站在它东面，俯视远处的庄稼和越来越窄的村路。包产到户后，人们都占路为地。
2017年春节回了趟老家，进门看见，枣树明显的老了，上面几颗秋天结的枣儿还在，挂在枝头，在风中摇晃，干瘪的模样，早已经无人问津，无人理睬。我想，这要是在40年前，这几颗枣儿，可能还没有红，就已经进了我的肚子了。
院子里的那些树一个一个消失了，可过去的岁月，过去的童年，一想起来，就会在脑海里枝繁叶茂，花开花落。
图片来自网络
作 者 简 介
王景涛，男，上个世纪60年代末出生于陕西扶风县，当过中学教师、秘书、宣传干事，现供职于新疆博乐市电视台，首席记者。90年代末开始发表作品，作品散见于《新疆日报》《新疆晨报》《博尔塔拉文艺》《博尔塔拉报》等刊物。）
《三秦文学》第二届
“情满中秋●月满圆”征文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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