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我不是范雨素（十）

我是在涟钢（地名）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的，我时常对别人声明这一事实，而事实上，我在说“第一桶金”这四个字的时候，底气那么的不足，甚至认为自称的“第一桶金”有点自欺欺人，但当时真的太想拥有“第一桶金”了，有了它就可以回家盖座房子，可以讨个堂客，可以做点小生意，可以···可以做太多太多的事情。

因此，我决定出去，但能去哪里呢？我对外面那个未知的世界充满着太多的排斥和不满，不愿意去他们口口声声的“广东山里”，那些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方在我的想象里没有一点点诱惑，有的只是鄙弃和不屑。我一直都认为洪甘冲这个小世界就完全可以容得下我了，完全没有必要去那么千山万水的地方，可能，当时我刚刚看到过梅特林克《青鸟》中的一句话—我们去很远的地方寻找幸福，结果，幸福就在出发的地方。这句话对我的人生定位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我把幸福定位在脚下这片土地上，甚至经常对人说起“小富即安”之类的话。

但我还是要出去，这个地方一定不能太远，走路的话最好是一天内能一个来回，那这样的地方就只有涟钢了，于是我找到了邻居任梵（名），应该叫他叔叔的，他就是在涟钢搞副业，包工头是伟清（名），也是一个村子里的，还是我一个小学同学的爸爸。

想来想去还是可以跟任梵去涟钢的，我把想法对他说了，原以为他会推迟一下，没想到很爽快地答应了，这可能就是我通过一年多的劳动在大家心目中建立起来的一点信誉吧，我开始兴奋地等着他带我去涟钢的工地。

那一天终于来了，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个人物品，就要准备出门了。我们得坐凌晨一两点村里去涟钢卖蔬菜的车，一个晚上我都兴奋得没怎么睡着，一直等着他叫我，我竖起耳朵听着，黑夜的山村是异常安静的，这种安静不是没有声音，而是你能听到任何东西发出的声音，近一点是那些蚊虫蚁鼠发出来的，远一点的则不知是谁家的狗在吠叫了，有时还能听到不近不远处响起的急促的脚步声。

但唤我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响起，我时刻都在提醒着如何回应黑暗里突兀地想起的呼喊声，如何回应这是很有讲究的，曾经有老人告诉我，如果半夜里听到一个声音喊你的名字，你不能像白天那样明目张胆地回应“嗳”，应该是回“做么子””三个字，具体是什么原因，自己好好去体会吧，这不是科学也不是伪科学，反正我是真的已经为这次夜半出行做好一切准备了。

夜晚中的慢慢等待是一种煎熬，很久很久声音还没有出现，我困得不行了，进入了迷迷瞪瞪的状态，不知迷瞪了多长时间，隐隐听到外面有人在喊我，我忽略了禁忌，也忘记了谨记于心的方法，一张口就是“嗳”，立马发现自己口误了，叫苦不迭，接着，外面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仔细辨别了一下，听清楚是任梵在唤我了，他抱怨我为什么睡得这么死，车都要走了，我没有心情回复他，还是沉浸在刚才的失误中，之前的声音到底是不是他在唤我呢？我怎么就那么粗枝大叶啊！！

车子好不容易一路颠簸到了涟钢，还不到三点种，马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昏暗的路灯下，城市里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的，其中像是隐藏了无数莫名的东西，回想着来时发生的那个小插曲，我的心里慌慌的，使劲在额头上往上抹了三下，自我感觉要好一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