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周书》释意】命训解第二/何谓命
命训解第二/何谓命◎
【原文】天生民而成大命,命司德正之以祸福。立明王以顺之,曰大命有常,小命日成。成则敬,有常则广,广以敬命,则度至于极。
【释意】命,即是天下苍生的活法。天下苍生能够得以繁衍生息,即可称大命,而一个人生下来能够长大成人,也可称大命,若与前者区别,此可谓小命。然而,无论大命小命,都需要遵循道德中正的标杆,并于生命轨迹中,还需要有祸患与福禄,来给予纠偏惩乱或奖赏鼓励。
自古天下,之所以一直宣扬必须要拥戴、确立并尊崇智慧贤明的君王。因为唯有这样的君王,才能够保障人们顺应和走向中正道德的命理通途。
天下苍生作为一个整体,只有顺应中正道德的大命,才能够共同长久的存在下去,像这种能够长久繁衍生息的状态,即称为有常,或简称常;作为一个人,只有顺应中正道德的小命,即可以立世成人,即称为有成,也简称成。
一个人,若有成,必定会赢得周围的敬重名誉;若众生有常,则必定会赢得天下的人繁地扩。在命运之中,确保并引导人类走向“人繁地广”“敬重名誉”的法度,或称有效管理办法,或即为具体成功手段,都是指引导人们去如何实现各自命运的最高理想目标。因此,在这其中那个被当成各自“命”中最佳、最好、最高的偶像影像,可称为终极目标,或可简称极。
【原文】夫司德司义,而赐之福禄,福禄在人,能无惩乎?若惩而悔过,则度至于极。夫或司不义而降之祸在人,能无惩乎?若惩而悔过,则至于极。
【释意】在王朝体制下,那些执掌道德法度的官员,朝廷会赏赐他们荣华富贵。当然,一切荣华富贵都可归属福禄范畴。人生一世能获得福禄的多少,这不仅因人而因,并且千差万别;正因为这中间差别巨大,所以利用福禄奖惩,来影响并端正人们的道德行为,这不正是一种简单易行的最好办法吗?如果福禄奖惩能够使人醒悟什么是人生应该走的正确道路,那么这种奖惩方式作为管理手段,就是极好法度。
有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既然人们行为样式本身就可以招灾引祸,那么生活中人们都不愿意遭遇的祸患罹难,不也正是警醒人们端正生活态度和言语行为的最好办法吗?例如,像遭到杀伐惩办,一般会被人们视为大难临头,如若杀伐惩办可以警戒人们悔过自新,那么这种方法方式也就是极好管理手段,即法度。
【原文】夫民生而丑不明,无以明之,能无丑乎?若有丑而竞行不丑,则度至于极。民生而乐生,无以谷之,能无劝乎?若劝之以忠,则度至于极。夫民生而恶性死,无意畏之,能无恐乎?若恐而承教,则度至于极。
【释意】人刚生下来时,都不会明白各自的性情好恶。尽管其自己还不明白,难道这种人就没有了好恶习性吗?人们即便都有各自的好恶情怀,但若控制他们能够不去相互攀比而彼此放纵,就要制定一个共同理想的“极度极好”标准,让他们一起效仿,并共同努力追寻。
人活着都贪图快乐享受,即便这种天性无法转变,难道就不需要给予劝诫警醒吗?如果宣教忠义诚信能够劝勉人们端正德行,那么忠义诚信作为规范人类言行的尺度,就是极好法度。
人性最自然的本能,莫过于贪生怕死或喜生恶死。难道只要宣扬活着无意义并鼓吹不要惧怕死亡后,人们就可以摒弃本能而不再恐惧死亡了吗?既然有所恐惧,若根植人性怕死而去因循善诱,这就是极好法度。
【原文】六极既通,六闲具塞,通道通天以正人。正人莫如有极,道天莫如无极。道天有极则不威,不威则不昭;正人无极则不信,不信则不行。明王昭天信人,以度功地以利之,使信人畏天,则度至于极。
【释意】所谓六极,即“命、丑、福、赏、祸、罚”;所谓六闲,即“常、成、好、恶、喜、恐、生、死”,究其根本,就是一旦明白了“福禄荣辱、杀伐惩戒、忠义诚信”的管理意义,并深刻了解“趋利避害、乐生怕死”的人性价值,也就等同于懂得了如何利用天道地德来端正天下苍生的命运道路。
所谓端正人们生活态度和言行方式,也就是如何去引导人们选择趋向道德中正的活法即生活方式;在此,无论针对大命还是小命,其中的成功捷径,唯有树立起来足以吸引目光的具体又鲜明的形象或偶像,作为“极”标杆。但是,如果教导人们去敬畏天道神明的存在,其中的最佳途径,唯有塑造令人难以想象并遥不可及的意念信物,来作为“极”目标。因为天道神明,一旦成为既明确又具体的事务,随即便失去了神秘的威严,没有了神秘威严,其震慑力锐减,人们对其敬畏感渐行渐远。但是,像中正道德的形象楷模,如果他们变得既模糊而不具体,那么一准遭到怀疑并得不到信任,其一旦不被信任,也就失去吸引力,也就没有谁真心实意去仰望和追求了。
所以智慧聪明的君王,在统领天下时,既需要利用天道的威慑和民众的信任,又要那些不仅符合人性而且利益鲜明的“极”法度,来指引天下苍生步入中正道德的光明大道。
【原文】夫天道三,人道三。天有命、有祸、有福,人有丑、有绋絻(音fú wèn即表明身份的衣服)、有斧钺。以人之丑当天之命,以斧钺当天之祸。六方三述其极一也,不知则不存。极命则民堕,民堕则旷命,旷命以戒其上,则殆于乱;极福则民禄,民禄则干善,干善则不行;极祸则民鬼,民鬼则淫祭,淫祭则罢家;极丑则民叛,民叛则伤人,伤人则不义;极赏则民贾其上,贾其上则民无让,无让则不顺;极罚则民所诈,多诈则不忠,不忠则无报。凡此六者,政之殆也,明王是故昭命以命之,曰大命世,小命身。
【释意】自古天道有三,即命、福、祸;从来地道也有三,即好恶、地位、权势。凡管理天下,一方面要充分利用“人性好恶决定命运”的天理,另一方面是利用好“权势能够生杀予夺”的先机。在这六个方面三个层次中,所讲道理和根本目的完全一致的,如果不明白其中“极”所在,难免会命运多舛。
如果没有对个性民愿的有效控制,任由人们按照各自好恶随意放纵,必定导致犯罪堕落多发。犯罪堕落当然属于生途困顿和命运不济,而这种困顿尴尬的生活样子,对于其他人而言,必定属于警醒和戒备的极端目标,由此使他们于生活中也有所谨慎、事前防患。
凡给予民生大众的奖掖犒赏被视为福禄,只有合乎中正公道的福禄奖赏,才能鼓励人们积极行善而禁止恶行,否则反而引起逐名夺利的纷争。
世间最大祸患莫过于人们缺乏宗法信心而疑神疑鬼,一旦疑神疑鬼就会胡乱祭祀神灵和祖宗。凡缺乏传统信仰并失去祖宗传承的祭祀,愈是鼓乐喧天,愈发丧家灭门。
如果失去对于死亡的恐惧,民众必定多见逆反滋事。逆反姿势增多必然频繁伤人,凡是法度刑罚之外的伤人害命,则是最大的不仁不义。
赐赏奖励一旦失去中正道德的具体标尺,随即便会走向贿赂获奖的地步。人们一旦依靠各种贿赂来得到福禄,就不会再把推贤任能的谦让当成最高美德。没有让贤任能的天下,怎么可能人心向善、风调雨顺呢?
如果刑罚惩戒失去了“极”中正的法度控制,则民间必定奸诈泛滥。凡奸诈虚假所在,必定难觅忠信节义。一个没有忠信节义的世界,还谈什么谈恪尽职守、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上述六个方面,是天下政治兴亡的根本所在。凡贤明智慧的君王都会再三诏诰天下,并依此端正命运道路。所以大命者世道兴亡,而小命者一身成败。
【原文】福莫大于行义,祸莫大于淫祭,丑莫大于伤人,赏莫大于信义,让莫大于贾上,罚莫大于贪诈。古之明王奉此六者,以牧万民,民用而不失。抚之以惠,和之以均,敛之以哀,娱之以乐,慎之以礼,教之以艺,震之以政,动之以事,劝之以赏,畏之以罚,临之以忠,行之以权。权不法,忠不忠,罚不服,赏不从,劳事不震,政不成,艺不淫,礼有时,乐不满,哀不至,均不壹,不忍人。凡此物,攘之属也。
【释意】人世之间,若求福报,其中最大业举,就是行为仁义;若说酿祸,最不恰当的言行,就是盲目奢侈的祭祀祈祷;若讲最大的恶行,就是伤人害命;若论最大奖赏,则是对忠信节义的报答;若评德让品行,最具危害的是贿赂谄媚;若言刑罚利弊,最应防范的是贪婪奸诈。古代贤明智慧君王,就是通过掌控这六个方面的得失利害,来统领官员百姓,使他们各尽所能而安身立命,防范一切胡作非为或可能的狂妄失足。
无论对待公卿官吏还是黎民百姓,古代贤明智慧君王,是用恩惠安抚他们身心,用公正平均调和他们关系,用哀痛收敛他们行为,用音乐娱乐他们精神,用礼仪谨慎他们言行,用艺术传授他们才能,用政府震慑他们举止,用故事引导他们行动,用奖赏鼓励他们选择,用刑罚警告他们利害,用忠义选拔他们升迁。
再者,像有权势不遵守法度,违背忠信节义,不服从刑罚,不信任奖赏,办事不尽职尽责,政治上无所作为,艺术上华而不实,礼仪上举止散漫,对高雅音乐有不满情绪,不能适时表现伤感哀痛,待人处事缺乏均衡公道,不能宽厚容忍各种各样的人。诸如此类的现象问题,则都是世道乱象的典型表现。
【原文】惠而不忍人,人不胜害,害不如死。均一则不和,哀至则匮,乐满则荒,礼无时则不贵,艺淫则害于才,政成则不长,事震则寡功。以赏从(随从一旁)劳,劳而不至,以法从中则赏,赏不必中。以权从法则行,行不必以知权。权以知微,微以知始,始以知终。
【释意】人间常态,一般荣享权贵恩惠的人,往往自我膨胀而难以容纳其他人;人之常情,一般难以承受遭遇迫害,一旦身心受到中伤,容易萌发轻生念头。如果让人们均等化一共同生活,随后而来的不会是和谐相处,必将是歧义纷争。凡悲痛哀伤于心者,其身体必然虚弱;凡心花怒放于情者,其言行难免放纵。礼仪上,唯有时刻举止合体,才彰显身份高贵;艺术上,若多种技术满身,必难能一门极致。政治功业圆满者,注定难以持久;名声响彻长空者,通常难副其实。如果赏赐总是给予不参与劳动者,那么参与劳动者就不再会尽心尽力;如果赏赐竟然给了那些远离中正道德的不守法者,那么就不会再有人,为了获得赏赐,再去中正守法了。权势者必须依从法度来行使权力,这样才是应命顺时;凡应命顺时者,只需遵从约定法度,而不是服从现任当权者。所以,凡当权者必须要知晓法度的细微精妙所在,若要懂得其中微妙所在,必须要知道最初设定的目的和索求,唯有理解了初始缘由,才能把握准确终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