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风:故乡长垣那一方方晶亮的水塘里,萦绕着游子们淡淡的乡愁

文/蓝月光

去八达公司,事业有成的姚总,在他精致的园子里,筑了一座老屋。这老屋的砖瓦都是从他老家搬过来的。他的老家在黄河滩区,村庄拆迁了,整体迁入县城,他就把老家的砖瓦运过来,在公司院子里依原样,建起了一座青砖瓦房。

秋雨夜,我们去看过,斑驳的青砖,灰黑的老瓦,屋里面正中贴了毛主席像,像前是一张八仙桌,摆了上世纪的黑白电视机、收音机、录音机,右边是灶台、锅碗,左边有织布机、犁锄篓筐等农具。屋梁上还吊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放馍馍、瓜果。大家笑着,说这有两个功能:一是防鼠,二是防娃。老总说设置这样一个展馆,让员工来这里看看,开展忆苦思甜教育,不忘初心,持续奋斗。话虽这样,作为“老乡”,我懂他:这样做,也是黄河滩儿女萦绕的乡情和乡思使然。

是的,茫茫的黄河滩,是每个大河儿女的梦呀。奔腾澎湃的大河,滔滔汩汩,绵绵延延。大河之边,就是我们的家乡。

河滩边,芦荡起伏,风吹芦花,瑟瑟作响。芦花里面是鸟雀的乐园。水鸭子、水鸡,还有一种浑身鲜亮,灵动如梭的小鸟,风吹草动,就箭一样射向云宵。

黄河滩的孩子自小就是偎了大河长大的。在芦苇荡里拣鸟蛋,在河滩上拾花生、拣红薯。他们不怕苦,他们就像“野孩子”,冬不怕冷,夏不怕热,非常“皮实”。再大一点的,甚至就敢撑了小板船(这些船都是他们用木板自制的),去黄河里撒网捕鱼。黄河水少沙多,有时河床中间就露出了黄的沙丘。有一个伙伴就说,他喝了些酒,踩了水,从河滩这头一直走到那一头。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黄河滩儿女,比古人更加豪迈,就靠一双脚就过去了呢!

葭菼揭揭。河滩与苇,已经依偎好多年了吧。它不只是鸟雀的乐园,不只袅动人的风情,它还是建房造屋的好材料。芦苇编织的荆笆又结实又通透。房屋梁架建好后,搭上苇芭,再覆盖泥瓦,这样的房屋冬不冷夏不热,还能流通空气,健健康康,清清朗朗,一激动就能跳起来跑呢。

故乡濒临大河,就多水塘。每一汪塘都明明净净,像是晶亮的眸子。村人也根据这些水塘形状和特点的不同,称为三角坑、圆塘、方塘,还有台湾坑、老鳖坑、乌校(方言,指芦苇)坑等。这些坑有的淹了人,就被大人严厉禁止,说不“净”,不让再去。有的塘深不可测,说有老鳖精或是水怪,更令人骇惧。如距家十里河边的台湾坑就传有几根长竿也探不到底,有千年老鳖。这些我们是不去的。

但每个村边总有几口浅塘,那是我们的最爱。盛夏时节,清亮的水泛着温柔的光,一个个乡下孩子就跳入了水塘,扑腾起一片片浪花,把身板儿晒得墨亮。还有的用废旧的汽车内胎充满气,当救生圈,在塘水上漂。有的小些的孩子干脆就坐在洗衣盆里,旁边几个人护了游着。他们是泅水的好手,鼻孔、耳朵塞了棉花,一个猛子扎下去,半天不出来,好容易出来了,手里举一截碎砖或是塘底的黑泥。

塘水有时候旱的时间长了,失了水源,慢慢干了。里面的鱼儿就露出了尾巴,搅腾得一片泥水。这就是“炸塘”。大伙儿就全村老幼一齐上,拿大脸盆,拿鱼网,甚至拿锅拿铲,捕呀、捞呀、掐呀、抱呀,人喊马叫,一片喧腾。大大小小的鱼儿抱回家,全村一片鱼汤的清香。我同学文海,竟抓了一尾二十多斤的大鲤鱼,放在大洗衣盆里还两头冒尖。一家人吃了三四天。

夏天的夜晚,水塘里蛙鸣很多,喧闹成一片。迷蒙的月光下,欢闹的蛙鸣中,一个小村都沉醉了,安安静静,打着鼾息儿。

这些水塘很清澈。丝绸一样的水面浮动着一种叫“水簸箕”的小虫子,舒展悠长的四肢,冰上运动员一样在水面滑动,一会到这,一会到那,轻柔灵动,我觉得像一首诗,常常要看好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甚至是嫉恨。水很净,有人家在水塘边洗衣,甚至淘米,孩子们渴了,掬一捧就喝。

有一段时间,每天早上我提一个小罐头瓶,瓶口系上绳子,里面放入馍花,放到塘水里,线头就用小棒扎在岸边。下午放学时提出来,哗啦啦水声中,一瓶清亮,三五头小鱼,愣头愣脑的,在瓶里扭动灵巧的身形,“皆若空游无所依”。它们似乎怎么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吧?那个快乐,就像波纹一样在湖面上荡漾。

冬天的水塘依然有趣。溜冰,打陀螺。或是把小木凳翻过来,骑在上面——滑。清凌凌的冰,蓝盈盈的天,有时还能看到冰下面冻住的鱼。黑头和尚就拿了“煤火捅”(一米长锥状铁棒,乡人多捅煤火用,故名),一下下凿冰面,“咚——咚——”白碴泛起,冰面出现一个洞。洞口出奇地冒着白气。冰是白的,下面的水是深绿的,绿得近于蓝,像温情的眸子。看得久了,让人的心就要溶化。

后来上学离家,到学校的路途中也有几处坑塘,记得王庄村路边有个坑长满了莲花。花放时节,一池如雪,开在绿的丝绸之上,一种说不出来的美。秋来莲叶枯萎,残叶离披,又有一种清致和萧瑟。我对莲的喜爱,就是那时开始的。

就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骑行三年,我渐渐长大。我的同学和许多乡人,也从这条路上,来来回回,闯出了一片天地。不知不觉中,故乡变得更美了,故乡变得更富了。那些晶亮的方塘或是填平了,成了宅院。或是水涸了,成了荒坑。保留下来的实在少之又少。

但是,故乡,却深深的铭刻在人们的心头了。夜深的梦里,偶尔会想起来,想起那一片晶亮,心头就漾动着淡淡的心事,如烟如雾如愁。

(本文作者现供职于河南省长垣市委宣传部)(图文编辑/关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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