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湾记忆

在宁海湾叫做宁海湾前,它叫象山港,还是港尾巴。我的家乡就在这条港湾的旁边——溪下王,与强蛟隔海相望。

以前在外读书,人家问,“老家哪里啊?”“宁海。靠近象山,旁边就是象山港了。”这么说了以后,却每每觉得自己底气不足。因为借人家的名来抬高自己,多少有“攀附”之嫌。

现在,这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水域再也不叫象山港了,叫宁海湾。响当当的名字,响当当的亮,也响当当地有底气和透着一股子豪气。

对于宁海湾这一片碧海蓝天,我有着太多美好的记忆。它几乎是我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全部。

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还是很小的时侯,有很多个早晨,我是在兴奋和欢乐中度过的。我不仅可以在自己的床边看见挂着刚捕来的十多斤重的大鲈鱼,还可以在厨房的地上看到爬满了身穿“盔甲”,尾带“长剑”的家伙——鲎……我的父亲是下海的能手,每次下海总能带给我惊喜,让我觉得海的神奇,也让我喜欢上了海。

那个时候,村里的一些渔民用“串网”的办法来捉鱼,就是用一条长达数百米的大网将一个小海湾的两端围起来,等潮水涨满时再将网竖起,退潮后,就可以在网里边很轻易地抓到鱼。抓鱼时(一般都是后半夜或者凌晨),网的主人一般是兵分两路,从网两端向中间合围。其他人则只能跟在后边捡剩下的,所以能抓到的多是小鱼小虾。我们跟在网主后头抓鱼摸虾,队伍常是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赶上鱼季,就能网到好多鱼,网主高兴,我们也高兴。水退下去了,鱼虾在网边的浅水里游动扑颠,看得你心里直痒痒。有不安分的小青年就趁着网主不注意时窜到了前头去抓,但这又怎能逃过网主的火眼金睛。网主很凶,此时就会随手抓起一把海泥当武器劈头盖脸地砸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让你抓,相我不打死你这畜生!”那人就只好灰溜溜地回来,重新回归到队伍的中间去。网主是凶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太影响我们的兴致。我们依旧忙碌、快乐。

在白天(主要是傍晚时分),每每潮水退去的时候,也便是海最热闹的时候。乡里乡外的都赶集似的往海滩聚来,或在海涂上挖蚶子,或去扳开一根根的蛎柱捉蟹、找角螺,海滩上、泥涂中密密麻麻满是人。鼎沸的人声仿佛要把西山将落的日头给唤回来。尤其那挖蚶子的往往围成一圈又一圈,肩并着肩,头碰着头。景象壮观又有趣。而对于孩子们,很多时候他们的快乐并不在于抓到了多少鱼虾或者挖到了多少贝螺,只要踩着滑腻的海涂,或者用脚丫摩挲着沙子,或者在浅浅的海水边奔跑嬉戏,就可以带给他们无穷的快乐。

尤其是夏日的黄昏,太阳西下,晚霞满天,将整个海水都染成了红色,对面海边的码头停靠着簇新的轮船,时而拉起几声悠扬的汽笛,与海鸟的叫声应和着,下海的人们——大人和小孩,呼着喊着陆陆续续地上得岸来,嚷着笑着一起回家……这本身就是一幅何其美妙的景致和画图呵。

很多个放学的午后,我们就是这样,把书包一扔,提着个竹箩飞也似的奔向大海……关于这片海的记忆几乎充塞了我的孩提时代。

宁海湾,它不止是我们的乐园,对于我们还有着现实的意义。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它更是我们沿海村民勤劳致富的摇篮。海,打开了人们致富的梦想。

大约是上世纪80年代初,在田地到户后,勤劳的宁海湾人开始思忖着怎样把日子过好,于是大家一呼百应成群结队地去海里养牡蛎,拉蚶子,有的还承包了海塘搞起水产养殖。于是,每天一大早,迎着曙光,甚至天还不亮,村民们便都倾巢而出热热闹闹地赶海去。没几年的工夫,人们的条件就有了显著的改观:一幢幢的新洋房拔地而起,一户户的人家买来了新电器,一个个的人穿得越来越光鲜漂亮……

再后来,人们的思路开阔了,海早已不是他们致富的唯一途径。他们从海湾走出去,来到全国各地,走进各行各业,只是身上都深深烙着这方水土留给他们的抹不去的印记。唯一的改变是,这一片曾经带给他们梦想的海湾在一度喧嚣之后再次沉寂下来。

然而今天,这片名为“宁海湾”的海域又再次热闹起来。这份热闹可能还叫很多人暂时看不见,听不到,但却是实实在在地悄然发生着。你看,游艇基地在紧锣密鼓地建设,被誉为小普陀的横山岛和强蛟群岛正在旅游开发,一个现代化的旅游度假区和滨海新城正着手打造……与以往不同的是,它的这种热闹背后承载着的是宁海湾人更大的梦想和雄心。

如果你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或许要不了多少时间,可能就是你转身的那一刹那间,这个美丽的宁海湾,也已经实现了从“小海洋”到“大海洋”的华丽转身,而留给你的就只有惊讶和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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