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宠物

宠物

文/飞沙

阿嚏,一个大大的喷嚏从上司口中冲出。我抓起桌上的水杯,奔过去,身体挡住上司,挥动水杯左抄右兜。
上司拖着尾音的喷嚏止住,我捂着杯口,回转身,半屈下膝盖。对不起,我的喷嚏宠物不小心跑出来了。
上司盯我一眼,绕过我,走出房间。
真能拍呀。离我最近的长发妹夺过我手中的水杯,朝里张望。喷嚏宠物,在哪儿呢?
透明的,咱等凡夫俗子,自然看不见。一群人起着哄,踢踏走来,围住我,水杯从一只手传到另一只手。
还给我。我伸长胳膊,水杯在我眼前转了一圈,传到最外侧。
我憋足力气,朝外挤,人群呼应着,始终把我围困正中间。不停有手指穿透人墙,伸过来,逮住我的肉,狠狠一拧。我扭头搜寻,猜不出哪些是她们的主人。
人群挤压着我,阻碍着我的呼吸,我挣不出,四肢瘫软。
干什么呢。一声断喝响自门边。人群散去,我栽倒在地。
从现在起,她,来人指指我,挥挥手里的一纸文件,是你们的头儿。
人群再次围拢,四五双手轻托我,扶我坐回椅子。水杯稳站显示屏正前方。
我这儿有个小瓶。长发妹旋来,一个白色瓷瓶钻入我的手掌。不知配不配你的宠物。
一汪口水滑入喉咙,我搭下眼皮,掩住眼里泄出的亮光。这款限量版瓷瓶,我拜托各路大神,寻了半年都没能拥有。
控制住发颤的手指,我拧开瓷瓶。一张消毒纸巾、一根棉签同时伸来。我一一接过。
纸巾包住棉签,我由底到口擦拭瓶壁。
换了七八次纸巾,我端起水杯,倾斜着挨近瓶口。
咱们换个新家哟,我小声安抚,保你喜欢。
长发妹半躬身子,长发扫过我的肩膀,刚割过双眼皮、略显浮肿的眼睛紧盯瓷瓶,嗯嗯点头。
指肚抚摸瓷瓶,瓷瓶用细腻、柔润回应我,我再不忍放下。
头儿,你的宠物叫什么名字?长发妹伸向瓷瓶的手缩回膝盖。
七嚏。瓷瓶贴贴我的脸,我随口而出。
第七个宠物?长发妹僵了一秒。
我缓慢摇头,嘴角微翘。
七,七。长发妹指叩办公桌,重复着这个数字。皱紧的眉头猛一舒展,眼睛瞪出,焦糖棕的小嘴儿,吐出四个字,七上八下。
我坐直浅笑。
我以前咋没发现,你是个精灵古怪的家伙。长发妹紧抿住唇,后两个字还是含混冲出,砸入我的耳膜。
我带七嚏去窗口透透风。长发妹散下秀发,遮住微红的脸,不等我回答,捧起瓷瓶跑走了。
一阵阵脚步声,急急来,轻轻回。送给七嚏的礼物,霸满桌面,堆成小山,拦也拦不住。
玻璃墙后,外卖小哥的身影拐过转角,一群人冲出格子间,围过去。回来时,每人手里都多了一个瓶子,颜色、材质、式样各不相同。
你们,你们。长发妹转回身,跺着脚,伸出食指对向众人划了一圈。你们孤立我,哼。
人群忙着找寻最佳位置,安放各自的瓶子,没人理她。
我招招手。鞋跟擦着地面,长发妹蹭到我身边。
接过七嚏,我抻张纸巾,递给长发妹。
她们孤立我。睫毛上翻,长发妹沾沾渗出的泪珠,吸了吸鼻子,轻喃。宁落一群不落一人。
你不是有吗。我举起瓷瓶。
这个已经是你的了。长发妹摇头、抽噎。七嚏的新家。
微信提示音响起,长发妹解锁手机,呆愣几秒,望望四周。
我站起身,敲打发酸的后腰。
长发妹冲我抛个媚眼,后挪半步,两个拇指在屏上花样翻飞。一抹笑涌出她抿紧的双唇,爬上眼角,拉翘眉梢。
长吐口气,长发妹在空中比个OK的手势,手机塞回衣兜。
阿嚏、阿嚏。一股槐花香飘来,刺得我不停打着喷嚏。我想掩住口鼻,双手被长发妹紧紧按住。
一群人冲过来,手里抓着瓶子,围着我,左抄右兜。
眼泪、鼻涕,伴着我的喷嚏,一把把滑落。
槐花香散去,我止住喷嚏,挣脱长发妹。抱着纸巾,我胡乱擦擦脸,趴在桌子上,大口喘着气。
一双手轻抚我的后背,一缕直发搔弄我的耳朵,我逐渐恢复平稳,跟上长发妹均匀的呼吸。
右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我抬起脑袋,缓缓转过去。
一群笑脸,坦望着我,每个笑脸上方,都举着一条手臂。每只手里,都攥着一个瓶子,颜色、材质、式样各不相同。

作者简介

曹瑞丽,笔名:飞沙。居住在美丽的滨海小城,喜欢与文字为伍,或读或写。作品散见于《微型小说月报》《闪小说报》《群岛小小说》《海瓜子小小说》《辽青文学》等报刊及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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