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母亲和我
姥姥今年88岁,母亲68岁,我41岁。
姥姥一共生下十个孩子,我有六个舅舅和三个姨。在所有子女中,母亲是老大。姥爷是村里的会计,有一定的口粮,让十个孩子都成长成人。
舅舅和姨的生日都挨得很近,多数都是相差两岁左右,所以,姥姥那时是几乎不干活的,(姥爷在六舅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有的活都是母亲干,包括纺棉花、做棉衣、做棉鞋和织布。母亲曾经有一晚上做过三双棉鞋的记录。昏暗的煤油灯下,我能想象到母亲的飞针引线,时不时地会拨一下灯上的灯花,再把针在头发里抿一下,据说那样可以让针更利索。
母亲会织各种各样的布,好像有纯色的布,平面花布,和重叠的很多花色的布,我不知道怎么起名。我只能看到她的手在织布机上飞快的穿梭,织布梭子像纸飞机一样敏捷地自动调控着方向。偶尔,棉线会跟不上,母亲还会走下织布机再纺上一段时间的棉花。那个小油灯就在离纺花车不远的地方。母亲纺出的线又匀又细,并且那个什么东西(我已经叫不出名字)的形状还非常漂亮。
受母亲的影响,我也会纺棉花,但是经常会断,还粗细不匀。织布也会一点点,只会织平布。小时候,我特别矮,上初中可能还没有一米,踮起脚尖做事情的很多经历都还记得。
母亲老大的身份让她比她的所有兄弟妹妹都干的活儿多,因为她的能干和明事理,也能主持公道,所以,母亲其实一直是个大家长的角色。他们都听她的指挥和领导,印象中,我六个舅舅经常给我家帮忙。那时候烧窑、盖房子,从来不用请别人,只要有我舅舅就可以了。舅舅们都很能干,他们也很佩服母亲,都服从她的指挥。
渐渐地,十个孩子都成家了,也都搬出了曾经的那个低矮的拥挤的房子。但是,姥姥身边还是有很多的孩子,那是舅舅家的孩子,甚至是舅舅家的孙子孙女。
记忆里,姥姥说话的声音总是非常大,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很爽朗。每次去看姥姥,我都会大老远地在门外喊,姥姥也总会高声迎接,并快速跑出来,笑着说“俺二妮儿来了啊”。姥姥的身体一直都非常好。那时候,母亲会拉着小车,我在上面坐着。我坐在车上朝后看,总能看到空空的小路和空旷的田野。母亲偶尔会哼着小曲儿,什么七奶奶了,文武状元了,瓦岗寨了,母亲最爱唱的是“小青我洗衣来到河边”,我看着越走越宽的小路,不知道何时就会睡着,直到母亲说到姥姥家了。
“麦稍黄,去瞧娘”,这是母亲爱说的。母亲总有很多理由去瞧瞧姥姥,我是老小,就每次都坐着车子去。后来,母亲会赶着马车去,那匹马在我家里很久,她是允许我骑着马的。再后来,母亲学会了骑自行车,骑三轮车,现在,哥哥陪她去看姥姥,她坐车。去年的母亲节和母亲电话,她告诉我在姥姥家,因为听说是母亲节嘛,当时我说“你这个闺女比我称职啊”。
我20岁左右时还记得姥姥是最高的,母亲第二高,我是最矮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姥姥越来越矮,母亲也没有以前高了,曾经最矮的我,现在是最高了。
母亲还会经常去看姥姥,很多时候我给她打电话,她都在姥姥家。我纳闷问为啥那么爱去,她说“娘在不嫌老”,见到姥姥她就感觉自己还是小孩子了。我也很喜欢去看母亲,一段时间不去,我就会想得慌。
姥姥心胸宽广,在我记忆里,找不到一丁点的她发脾气的痕迹。她总是高声爽朗地笑着,总说有好吃的给我,也肯定有好吃的。上次去看她,她还专门给我装了好多柴鸡蛋,是她自己养的小鸡下的。现在,姥姥一家人的总数早已经超过一百,姥姥还是那么爱笑,那么健康。母亲做老大久了,性格一直非常坚强、乐观,她没有屈服过任何的势力,没有屈服过任何的困难。小时候,因为我家不是那个村的(我父亲的父母被饿死后,来到了现在的村庄),邻居们就经常欺负我们,想把我们撵走。是母亲的坚强和不屈服把那些人一个一个赶走,最后还都成了好邻居,因为母亲的明事理和主持公道。
母亲很喜欢种花种菜,院子里被她种了十几种的花和蔬菜。西红柿成熟的时候,母亲会提前摘好,等着我回家,因为她知道那是我的最爱。
姥姥是母亲强有力的后盾,让母亲一直有家的温馨和依靠,让她随时想娘的时候都可以去“瞧瞧”。她们俩是我最好的榜样,给我无穷尽的力量。女性的独立和坚强的意识就是姥姥和母亲传递给我的,任何时候都要勇敢地做自己,任何时候都要乐观,任何时候都要依靠自己。
“麦稍黄,去瞧娘”,祝愿姥姥身体永远健康,母亲永远在她想娘的任何时候都可以去瞧娘,我也可以任何时候和我娘去看我娘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