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学泽误案评说:过汗亡阳患者毙
贺学泽等
小编说:雷某患伤寒感冒之证,症见恶寒脉浮,发汗后丝毫无汗,此为在表;语声高亢,目光炯炯,轻汗法后更加烦躁,此为实;欲饮冷茶,面色正赤,唇周焦燥,上有血迹,张口腥臭,小溲赤热,胸腹皮肤干燥,抚之热如炙,舌质色红,苔灰白干燥,脉数,此为热;腹柔软,遍寻无痛处,便色黄不黑,此为无阳明燥屎;虽衄血,舌质不绛,神识不昏,未见斑疹,此为热不在血。医者诊为实寒郁表、实热在气之证,处以大青龙汤,而去姜枣,加上未嘱咐煎服与预后法,患者得汗后仍多次服用,汗多亡阳而死。警示我们医者处方时理法方药、煎服禁忌应当一线相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尽可能降低误治率。
关键词:误案;经典方剂;表里双解剂;大青龙汤;肺系疾病;感冒;急危重症;医林误案;贺学泽;仲景学说(再编辑/太医)
1927年春假,随族人同舟由沪至屏风山。有雷某之子,年20岁,患病甚重。其父代诉:“初因劳作往返,抵家热甚,遂用井水沐浴,拂晓即发寒热。年事方壮,不以为意,三天犹不退,虽经治乃日甚一日。”
是时,其妻携扶出室,为之易衣,但病人云冷甚,坚拒去被,语气高亢,欲饮冷茶。又见患者虽萎顿,但面色缘缘正赤,目光炯炯有神,唇周焦燥破裂,上有血迹。
问:“衄乎?”其妻答:“齿鼻均有血,前天才开始,量并不多。”试令张口,腥热之气喷人,龈间亦有血迹,舌质色红,苔灰白干燥。脉浮数,一息六至以上,按其胸腹,皮肤干燥,抚之热如炙,腹柔软,遍寻无痛处,脾可触及。小溲赤热,六天来大便共两次,色黄不黑。腹诊之顷,时时蜷缩,口亦为噤。
问:“曾有过汗否?”曰:“病至今日,从未出汗,故乘热给药,希能出些汗把热退去,但吃药后只觉烦热难过,汗则丝毫没有。”
余始为大青龙汤证,然患者有衄血一症,是否血热?继思之:舌质不绛,神识不昏,未见斑疹,加以大渴喜冷饮,显然邪尚在气而未入血。既未入血,则致衄之由,仍系《伤寒论》所谓:“剧者必衄”者“阳气重”。
乃书案云:热为寒困,欲透未解,愈郁愈炽,阳气重故衄。大渴引饮喜冷,神清舌不绛,未涉营血分,犹可辛温透汗。盖表之严寒不解,里之炽热不除也,然气热已经弥漫,焦头烂额堪虞,势非略参辛凉不可。
大青龙汤主之:麻黄六钱(18g),桂枝二钱(6g),生石膏八钱(24g),杏仁五钱(15g),甘草二钱(6g)。1剂。
书毕觉病情虽然延续1周,但正年壮,病机与方药无间,其效可必。乃嘱其父曰:“服后能得汗,则热亦当随之而退。”此时舟人催行,遂匆匆告别。不日束装返沪,亦未及问其后果。
抵校,将所录脉案就教于陆师渊雷,讵料陆师阅后谓:“病固大青龙汤证,但所用者究系何方?从药量比例,或可云仿之大青龙,但所列药物则非,称之为麻杏甘石加桂枝,亦可称之为麻黄汤加石膏,诚非马非驴汤。”
余谓:“姜枣在本方非属必要,故舍而未用。”师对此语,大为不然,曰:“仲景方不特药量之比严谨之至,即一药之取舍,效若天渊,《伤寒论》中此类例证,不胜枚举。”
当时虽唯唯,然内心实不折服。遂又质之章师次公,并告己意。章先生云:“陆君之言诚然!余所欲知者,乃药后以何方继?”对曰:“未也。”章师曰:“对如此重病,投如此峻剂,而不预谋善后,安危难卜,非万全策。”陡闻此教,顿觉冷水灌顶,虽欲亟知其果而不能。
暑假再返,遂偕造雷家。其父曰:服药一煎,不久即出汗很多,怕冷怕热,口渴难过,病好了一大半,深夜服二煎,但汗不如白天之多,不过热未退清。家人以药虽贱却验,又赎1剂。服后,汗较昨天更多,且一直不止,热虽退清,但怕冷更甚;继而四肢亦冷,浑身如冰,四肢抽筋,依次神识昏迷,话也不能说,如此一昼夜,延至深夜而亡。”含泪唏嘘,惨不忍闻,余心为之碎,实无言可慰。
贺学泽评按
此案记述真切详尽,从其证候分析,结合第一煎药服后的表现,可以肯定大青龙汤系对证之方。热甚病重,且见衄血,敢用辛温透汗,确为有胆有识。
但方虽对,而仍不免一死,非方药所杀,实为用方者杀之也。如此重病,安危难卜,用麻黄量达18g,并配有桂枝助汗,本应高度警惕药后大汗而亡阳,但医者既不亲自观察病情,也不嘱汗后如何处治,书方后即匆匆告别。
《伤寒论》大青龙汤方后服法中明言:“一服汗者,停后服。若复服,汗多亡阳遂虚,恶风,烦躁,不得眠也。”此条文中还讲到:“若脉微弱,汗出恶风者,不可服也;服之则厥逆,筋惕肉,此为逆也。”
医者用伤寒方却视此文若不见,致使汗后一服再服,大汗亡阳而毙。而况大青龙汤原有姜枣二味,意在调和营卫,大枣尚可缓和麻桂之峻散,此案用药如此之重,即使不再服,也有大汗亡阳的可能,临证万万不可疏忽!稍一疏忽,铸成大错,则悔之无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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