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字有一种隐形的控制力。有人因不断地写,厘清了思路,还是一种逻辑思维的锻炼。这样的写作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抚。文字比口语的表达,似乎有一种陌生化的跨越。
* 在一个文学启蒙的年代,精神生活是高于物质欲念的。当你一夜之间读了艾略特或某本西方现代派的作品,第二天可能就会写出一篇模仿性的东西。写作的天灵盖一旦打开,有天赋、有悟性的写作者,会迅速跨越到另一个高度。
* 我们要摆脱学校教育带来的对写作的认知,唯有大量地阅读经典,提升眼界和观念。丰富的感知和得体的表达,必定来自于经典给予的营养。在这一点上,相信时间的力量。
1. 散文写作是自我经验的积淀。体悟人性人情,梳理个人情感与生命和死亡的关系。为人和写作,都要有一些形而上的思考,也就是哲学上的思考,有思辨的趣味。当下的散文更多是一种情绪或是种舒适的心情按摩。美文,如一张美图,不需要你思考什么,瞬间悦目,转眼即忘。比如摄影如果只是一堆美图,没有一丝人文气息,那不如给高原羊倌发一部高清智能手机。我不反对美文,而是反对甜俗,还有哗众取宠。2. 视角是一种经验,一种陌生的经验。烂熟,而至烂俗,就是没有找到独特的视觉。记得美国作家何伟写的非虚构文本《寻路中国》,写的是他一路在中国各地的游历所见。他笔下的故事一下子抓住了我。他从他的“陌生视角”,把我们熟视无睹的现实一下子挑选了出来,你会惊讶,我们的经验在这种陌生化的视觉下被照亮。原来我们无感,不只是因为“生在此山”,而是我们的视野被熟悉的经验所遮蔽。最怕那种旅游文体,只有景物描写,而没得人文气息。过去读余秋雨的《文化苦旅》,觉得不错,是因为他写到了历史的沧桑和个人的苦思。后来发现他的“苦思”成了一种腔调。3. 语言与细节。老生常谈是:写作语言要好。语言不只是工具,而是一种思考方式。有人说,语言品质等于思维品质,而思维品质决定生活品质。你不喜欢的语言,估计是因为其语言的腔调不对,无法同情共振。散文写作的语言最易被误解为优美,还有故作高深,比如文白夹杂,別别扭扭,或试图弄出点学问的气息。如果一个人跟你说话,总喜欢绕弯子,你会烦,也会被绕糊涂。好的语言不是修辞的美,而是藏着丰富信息的,是一种既表达清晰又有温玉之感的舒服。当然这一切建立在对情感或故事的细节把握上,建立在隐藏于文字里的绵密的情感气息上。语言的深度,是一种信息量的叠加。4. 阅读。散文核心在“散而不散”,大量的阅读,才会积聚一些你不曾体验的丰富经验和知识。有一种“鸡汤”说法:阅读是与最好的自己相遇。其实阅读是引领你到一个陌生场景,遇见他者。还有一种说法是,读书,阅人,阅世,不如遇到高人。5. 写作的动机。有些作者很急,写得多,老想发表,其实很多文章是在重复自己,只有一些老生常谈的观点和情绪发泄。与其这样,不如放下笔,去除杂念与欲念。发表是一种成功吗?这说法显然有问题。有人出了一堆书,但也基本跟文学无缘。一个本真的人,即便不写,你也愿意听他叙说,听他表达有趣的观点。6. 我编刊多年,读得最多的就是散文这种体裁。读到好的散文,自然如读到好的诗歌、小说,会有一种感动。但是说实话,散文这种文体被低门槛搞坏了。只要你写过作文,好像就能写好散文,误解也在这里。作为編辑,在我眼里,散文似乎成了一种照顾性的文体,大多好不了多少也差不了多少,登了就登了,不痛不痒。这种发表的喜,估计只对初学写作者有用。当然也有写成自己风格的系列作品……如果说风格是一种固化,那就更应该开辟更宽广的视野。
摘自《十堰周刊》,原责编:庹明生
原题:一个人的写作课
潘能军,一九六〇年代出生。曾在《人民文学》《诗刊》《上海文学》《小说选刊》等刊发表作品。已出版诗歌《青春不会老去》《一座花园的构成》《舌尖上的冰凌》、散文随笔集《梦想的代价》《旁边的花园》、长篇小说《烂醉如泥》《暗的河》、小说集《一只名叫西卡的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