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说:T镇4.6级地震与向弗罗斯特致敬的诗

T镇常常停水,停水后楼里的卫生间就锁上了,想上厕所就得出去。
外面是有旱厕的。旱厕有两个,一个在楼后面,还有一个在文化站的后面。文化站旁边是一个大舞台和广场。这个旱厕的连接处就是村里的公园,公园旁就是人工湖,湖中间还有个小岛。微雨的时候,我时常站在路边凝视这个湖,湖水发出阴阴的亮色。感觉湖和中间的小鸟构成了一个八卦图。是刻意为之。还是偶然。是我的自身体验。说不上。
文化站的旱厕,我很少去。即使锻炼也不去。N大学扶贫工作组就在文化站里住,提起这个旱厕就摇头。但是厕所就在文化站旁,他们还是得忍受这样的如厕行动。
T镇政府楼后的旱厕,要好一些。虽然停水,我却在不停地喝水,买了一件矿泉水,泡茶,少不了的隐疾需要用水。厕所离得也不算远吧,我用微信计步器测算了下,百十步吧。当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论是去旱厕还是做什么,都已经无所谓 了。开始T镇政府大院的路灯还亮着,后来就关掉了。院子里黑漆漆的。绕到楼后面,旱厕的灯亮得耀眼,在黑暗里浮现。
一个人在夜里有时不知在忙什么,渐渐地,又上了几次厕所,凌晨一点半多,才睡去。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床开始摇晃起来。使劲地摇摆,就这么醒了。但也没起来,床还在晃,不知哪来的轰隆隆的声音,持续着。这就是我经历的很多次的地震了,这次的比以前的厉害些吧。床不晃了,就听见楼上值班的镇干部起身开门的声音。我也坐了起来,想着刚才的梦,看下手机,凌晨三点半多一点。微信圈此刻已经热闹了起来。过会就又消息了。T镇发生了4.6级的地震。
发愣片刻,想起自己在傍晚走路时拍的几张云湖相映的照片,恍如银川一位女网友在地震前拍的云很相像,是地震云吧。就那么想,睡不着了。
在T镇,除了下村,我的早晚是和行走有关。
每天黄昏,甚至是夜晚,我必须要走路。一个人,突然有了走路的时间,每天所面对的就是,要走哪条路?我时常会面临这个问题。就会想起英国诗人弗罗斯特的那首关于路的名诗,“我选的人迹罕至的那一条。”于是,我也会选择一些人迹罕至的路,比如玉米地的路,比如土路,比如会遇见牧羊人的长满青草的路。但是这些路并非是人迹罕至,走来走去,其实我还是在杨老庄里转悠。
我总会突然走到圆光寺,也会再走到万家堡,或者是在看园子的狗吠中,走到五十年前栽下的苍天大树擎起的树冠的林荫大道下,看着黄昏的落日从树枝的缝隙间迸射出最后的霞光。此时,农人们早已从田间返家,那些鸟儿还在树丛间叽喳,远远的山影随着时光默现青色的轮廓,大地呈现静谧的安详景象。而我,在其间走着,心中没有什么想念,世事难料,惟走而已,直至穿村走巷,从乡间土路走上混凝土路面,开始有车从身边过往,还有农人的蹦蹦车,电动摩托车。
夜,一会寂静,一会被车灯映照出尘世之光。在这走动里的,我不会遇见谁,只有我自己。或因此,我将在梦中,遇见很多人,随着床的抖动,我被惊醒,这,难道是另一个入世之梦?于是,我在T镇的杨郎村写下来关于弗罗斯特的一首诗:
弗罗斯特在宁夏杨郎村的初秋
他不会怀疑
眼前这一条路
村间的林荫大道
夹杂着牛粪羊粪的味道
那又是一排树站在细雨中
脚下是草籽和咧着嘴的水泥路面
其实草已长得很高
只是他无法前行
她们遮蔽 了路的痕迹
是哦,一切被遮蔽着
世界和你
泥土和村庄的腥气
一个初次来到这里的异乡人
他只闻到了新鲜的、崩裂的
这些难以忘记的内心之痒
而激流是无声的
尘土被雨水凝结
他站在泥泞的土地上
那些在土地劳作的村民
不曾打伞
他们戴着草帽
被庄稼掩埋一生
他则是悲伤的宿命论者
路上只瞧见一人
他呀
这个英国佬
银川佬
你很难想象他会记住
今天在这条路上
遇见的心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