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一敏:温暖和爱|名家阅读

葛一敏,《散文选刊》主编,中国作家协会散文创作委员会委员,曾担任多个文学奖项的评委。主编有《最散文》《年度精短散文选》《建国六十年历史文化散文选》《新世纪散文选:一本杂志与一个时代的表情》《年度华文最佳散文奖获奖作品选》等。

葛一敏的相关信息在网上很难查到,百度词条里也只有短短的三四十个字,甚至连她的基本情况,包括是哪里人,有什么“成就”,都一概不知。但是,了解她的人会发现,她这只是一种低调,而非人生的单薄。事实是,葛一敏除了是《散文选刊》主编以外,她曾担任着包括鲁迅文学奖、三毛散文奖等众多文学奖项的评委,亲手创办了孙犁散文奖双年奖,而对于这些非常重要的经历,你问起她的时候,她总是咧嘴一笑,就一笔带过了。让人更为吃惊的是,她竟然没有微信,她的理由是,写信曾经给我们带来许多温暖和爱。说起自己的生活日常,她给出的答案是,业余时间也在看稿,“大量阅读给了我诸多收获和惊喜,或许这是促使我喜欢这个事儿的直接原因,或许我本来就喜爱这个工作”。

本期焦点人物 葛一敏

记者 陈仓 李清川

来源:青年报·生活周刊

1

写信曾经给我们带来许多温暖。

青年报:葛主编好。有一次,我们一起参加活动,我想要加你的微信,但是你告诉我,你没有微信。我当时非常尴尬,以为遭到了拒绝,后来听你一解释,还有好多朋友的证明,才知道你至今都不用微信。这在古代,估计应该称为隐士了。我们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微信这一交流工具的?你平时和作家交流,是直接打电话、写信吗?你是怎么做到处世不扰的?

葛一敏:向你问好,又见了。

我记得呢,是2019年底在西安。对不起,因自己的不经意给对方带来尴尬和不适。2013年我和好友在机场候机,那是一次超级漫长的候机,我们长时间午餐后又狂聊,之后她开始埋头看手机,给我普及微信的方便、快捷。后来因这个可爱的微信,不断遭遇好玩的事,好友遇到一起开会,晚上喝茶抢红包。朋友发过大红包,转而抢去我手机(大家笑说:抢红包秒变抢手机),一定要给注册微信,可是需要手机密码,我却怎么也想不起。还有一次转发一篇稿子,那位仁兄是大忙人,我说邮箱或qq,他说微信。我说,没有。我把稿子发给有微信的朋友,朋友再发他微信。后来又因一个特殊的会,我借用了在移动上班亲戚的手机,亲戚说幸好她几个手机都开通着微信。那次出差拿着两个手机,微信时用亲戚的。我家老父亲九十多岁,还在一个个群里热闹着,他今天去买羊奶,有人告诉他,羊奶比牛奶似乎更有好处,后天去买传说中的没有任何缺点的锅。久而久之,我也觉得这简直是个奇怪的事,我甚至偶尔怀疑起自己的心理是否属于正常范围,为什么不开通?好像没有为什么,因为也常听闻,微信带来的便与不便。便与不便,是自个儿的感觉,如此而已。用“新冠”以来的流行语:非必要。需要联系时,是必须联系,必要电话就电话,必要短信就信息。作家如发稿子给我们,我们有长期不敢变化的邮箱和qq。

我没有处事不扰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做不到的。平时看电子版稿件时,见缝插针地常常在“百度”八卦,资讯庞杂且无孔不入,该知道不该知道全知道啊。几天前看到《赘婿》热评,就把一堆着急的事情弃之一边,赶紧找来看。本来预想看一集就暂停,结果连续五集。我不得不狠下心对着电脑大喝一句:不看。你看到这里时千万别生气哈:哼哼,一个访谈,束之高阁拖延着,居然有时间看网剧。我严重建议你也看一下。

手机时代终结了传统信笺时代。大学时远离父母,母亲常常写信给我,那时家里养着一只猫,这只猫有很多曲折动人的故事,终于它又一次误吃了毒耗子,母亲再次带它去医院。需要说明一下,那会儿还没有猫狗医院,母亲和那家医院的几位医生比较熟悉,所以给猫看的是人医。母亲给我写了一封长信,这是我在外地上学后母亲写给我的最长的一封信,母亲说猫误食后如何,小弟如何哀痛,这只猫是小弟从同学家抱来,父亲如何宽慰他。我想,也许母亲为这只猫也伤心不已,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借助写信的方式,也可劝说着自己。写信曾经给我们带来许多温暖和爱。

在安平孙犁先生故居

青年报:你目前是《散文选刊》主编,这之前有没有其他的经历?从事散文编辑工作的人,日常生活是不是也像散文一样闲适、优美、浪漫?你业余时间又是怎么打发的?

葛一敏:我工作之前一直上学,中学毕业高考,然后继续上学,然后毕业留校,然后编《散文选刊》,至今只做了两个工作,经历挺简单的。我们那所学校的建筑大多是前苏联式建筑,房顶多是红瓦。我描绘不出那种美好和它对于我的深刻而长远的影响,但一直珍藏在心。我们学校和战斗英雄杨根思生前所在师——58师是邻居。杨根思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全国战斗英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位特等功臣和特级战斗英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位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我们学校在58师南面,我们和58师也是军民共建友好单位,每逢周末,58师在篮球场为我们学校播放没有上市的电影。再说在期刊社,大量阅读给了我诸多收获和惊喜,或许这是促使我喜欢这个事儿的直接原因,或许我本来就喜爱这份工作。选刊面临大量阅读,日常生活,比如周末假期,有时间也会阅读稿件,从这点,大概可说是工作的日常。业余时间看国产网红剧,韩剧什么的,还有五花八门、摸不着头脑的八卦。

青年报:在网络信息大爆炸的时候,我们在网络上竟然查不到有关你的资料。我们隐隐地感觉到,你不是郑州人吧?你给我们讲一讲你的家乡吧。

葛一敏:我看一个问,回答一个问,应该先全部看一遍,再逐一回答。我没有整理过个人资料大致情况,网上看不到我个人信息,正常。我不知道怎么说家乡,那是我所谓的家乡,是父亲的家乡,我们兄弟姐妹的感受是,父母在哪里工作哪里就是家乡,父母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就是老家。也仅仅是父母亲在文革中下放回去待了几年,文革结束父母亲可以恢复工作就离开了那里。母亲曾跟我说,当年下放前,父亲单位征求父亲意见,指定了三个下放地方任选其一,三个下放地父亲都没有选,却毫不犹豫选择回他豫东乡下的老家。父母下放老家,回去时就快要春节了,祖父让唯一在老家种田的小叔让出新房子给我父母住。父母下放的那几年里,祖父在那个院子种葡萄树,种枣树,种苹果树,养鸡鸭打水井。去年有一次搭乘出租车,出租车师傅来自黄泛区农场,我反复问他农场现在的情况,父亲下放的三个地方其一就是黄泛区农场,成立于1951年。

青年报:你是在什么情况下选择《散文选刊》的?你最美好的年华是不是都交付给了这本杂志?你在和作家交往的过程中应该有很多故事,你能挑几件至今都忘不了的讲讲吗?

葛一敏:因为个人原因,需要离开上学并工作的那个城市,自然就要调动工作。于是就选择《散文选刊》了。说得是呢,最好的年纪在《散文选刊》,也见证了《散文选刊》最好的年华。有一个事情至今难忘,我刚到《散文选刊》工作不久,山东的一位老作家给我邮寄了一篇散文,我拖延了一段时间才选发出来。后来这位作家的女儿打电话到杂志社,感谢我们选发他父亲的文章。那时候,这位作家已经在几个月前过世。这事让我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为我的拖延不及时感到懊悔。昨天,有一位女作家,给她作品的原发刊物主编打电话,她打电话的时候哭了,说没有想到我们会选发她的作品。她起步晚,起点高,有才华,我们觉得选发作品很平常,但对于作家却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在澳门大学

2

我们编辑经常警惕自己,批评自己。

青年报:全国专门的散文刊物非常少,记得《美文》1992年创刊的时候,时任主编贾平凹老师提出了一个“大散文”的概念。散文类选刊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散文选刊》在作者中间地位尤其特殊。你能从栏目设置方面,解读一下《散文选刊》的办刊思路吗?

葛一敏:你说得是,原创和选刊共四五家专门的散文刊物。贾平凹先生当初提出的“大散文”概念,从外延到内涵,从表层到本质,涵盖了当时的“新生代散文”“小女人散文”“学者散文”“虚构的散文”“行动散文”等重要课题。“大散文”概念至今仍然可行可依。选刊是在原创刊物基础之上创办起来的,我们离不开原创报刊和广大作家的支持,离不开不同发表平台的支持,这绝不是客套和寒暄。包括内刊在内,我们收到的内刊都是要阅读的,并在每一期的编前会上讨论。《散文选刊》有广受欢迎的固定栏目和常设栏目:“国家笔记”“烟云录”“心灵史”“实力散文家”“碎玉集”“自然笔记”等,无论秉承优秀传统而创作,还是锐意创新之作,饱有丰富的时代精神和人文情怀,紧贴当下现实生活,艺术性与思想性兼备,都是我们力推的,期望为广大读者全力构建一个更为宏大、兼容、开放的阅读平台。“域外”栏目,从1984年创刊至今,一直保留着,选发过来自日本、美国、西班牙、瑞典、波兰、奥地利、泰国、法国、英国等域外作家的散文。我们从中可以比照出不同文化背景的作家写作观念的异同。我们特别设立了“观点”栏目,期待深入探讨各种散文(文学)话题:散文的虚构和非虚构,散文如何和现实保持对话关系,对现实的介入和表达如何更深入肌理,如何不在抒情的时候陷入矫情,如何在散文这种最“宾至如归”的文体里释放出最真实的呼吸和脉动……“观点”这个栏目的存在,让不同的评论和观点互相映照、意味深长。我们也根据具体情况,增设不固定的临时栏目,比如“抗疫”“决胜全面小康决战脱贫攻坚”“我与新中国: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等。我们几家散文刊物,都有非常好的办刊思路,具体到《散文选刊》,新时代题材的广阔性、开放性、包容性,有许多新的经验,比如非虚构写作,为我们的散文写作带来了更多新的可能性。昨天看一台相声晚会,主持人说相声怎么坚持下去?有一位当下非常有影响力的相声演员说:推陈出新。既有传统又有创新,我那会儿突然想,我们刊物亦是如此。相声首先是文学作品,各门类大概异曲同工。

青年报:对于散文,我们是外行。作为读者,大家特别喜欢你们杂志,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喜欢,就是感觉你们刊发的作品,很纯粹,很真诚,不做作。散文通常给人的印象是,游记式的都是山高水美,写故乡的都是回忆乡愁,写亲情的都是父慈母孝,但是你们杂志不一样。你能谈谈你们选稿的标准和最看重的是什么?

葛一敏:对于散文你是内行,你自谦过谦。我们拜读过你的小说,尤其拜读过并喜爱你的散文。

我们杂志编辑经常警惕自己,批评自己,在编前会上也经常提出一些通病,一些习惯性问题。比如:山水之美要注意什么,历史文化要避开什么,亲情散文要注意哪些,我们要选发什么样的随笔,什么样的作品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总之我们看重实事求是的文字,有诚意的作品。这样说,我们并不是指责作家写作的虚假,或许有些作家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导致文字文章虚假的原因。

在绩溪

青年报:文学刊物都有一个推举文学新人的功能,散文作家要想成名成家,《散文选刊》似乎是绕不开的平台之一。你任主编以后,有这方面的措施吗?比如开设栏目、举办活动、组织评奖等。

葛一敏:选发成熟作家的优秀作品,推介发现散文新人,这是我们的努力之一,也是必做功课。对于散文新人,我们会在编前会上,给年轻编辑分配任务,对于新作家的作品,要交流讨论阅读感受,分配到任务的编辑,要一直重点关注新作家的作品,甚至连续几年持续关注。我们近两年推出的“实力散文家”中有几位,就是这样持续关注的结果。《散文选刊》之前每年就有排行榜,后来设立“年度华文最佳散文奖”“新经验散文奖”“孙犁散文奖双年奖”,并举办评奖、颁奖活动,集中展现年度散文领域最主要的创作流派、题材热点和艺术形式上的微妙变化,同时也尽可能地满足广大读者的阅读期待,提高散文创作的社会影响力和社会认可度。

青年报:我看到一个资料,1984年创刊的时候,你们发行量逾5万册,1988年发行量逾9万册 ,2000年逾8万册……现在文学期刊普遍不景气,发行量都不可同日而语,你们的生存状态怎么样?

葛一敏:我们对于发行量不怎么纠结。不纠结不是因为没有了责任心。全世界范围内,我们人口众多,我们作家也最多吧?我们的刊物、报纸、出版社等不同发表平台也最密集,这是我们的优势和特点。我想我们传统纸媒大家都面临一样的问题,大家同生死同患难共甘甜,没什么大不了。

青年报:在目前这样一个人口大流动时代,很多作家离开了母语,接受的是普通话教育,而散文有时候对语言要求更高,语言的味道又会受到地域和方言的影响。你在这方面有没有思考?

葛一敏:思考不多。我曾连续多年参加一家刊物评奖,面对的是各少数民族作家。少数民族作家坚持母语写作,包括翻译后的小说和诗歌语言(小说、诗歌为例),本民族语言特点仍然很凸显,也许是地域、方言对作家影响带来的结果。关键还是作家吧,他的思考和他形成的语言风格,一定会影响到其作品的质量。好看的好的作品,无论什么语言、地域,一定文通字顺,趣味盎然。

青年报:你是怎么看待当下的散文创作的?散文与其他文体相比,比如小说,比如诗歌,你有没有感觉到散文被边缘化,或者说不太受到重视的现象?

葛一敏:散文没有边缘化或被边缘化。并不是王婆卖瓜,只说自家瓜品相好、周正。诗歌、散文、小说等形成了源远流长的中国文脉,文学长河、文学大河,或浪花朵朵,或巨浪滔天,相映成趣,相辅相成。当代散文尤其新时期以来的散文,来自作家、学者、学生、工人、农民、打工者、港澳台及海外华人等不同群体的创作,他们对于生活和心灵的新鲜表达,为我们展示了波澜壮阔的社会视角、历史风貌、时代画卷,当然还有报刊出版社等为散文所做的努力。散文成就之大之高,显易而见、有目共睹。

在呼伦贝尔

3

经典,要经过时间,多长时间不好说,也不好界定。

青年报:很多小说家写散文似乎是顺带的,最突出的是贾平凹老师,他的散文可以说成就很高,他获得鲁迅文学奖的,是散文集,而不是小说。你帮我们分析一下,像他这样的情况,如果不写小说,而纯粹写散文的话,他在当代文坛中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位置?

葛一敏:贾老师早期的散文《丑石》《月迹》《对月》等名篇,《散文选刊》都选发过。我的认识里,我想贾老师既是小说大家,也是散文大家。我怎么不觉得贾老师是在写小说后疲累了,顺带再写写散文抒发情感,当然你不是这层意思。每年贾老师有口碑超凡的小说,同时有非常好看的散文。贾老师自己不知道:这成了我们美好期待的一件事。如果不写小说,而纯粹写散文的话,他在当代文坛中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位置?哈哈,这个别让我假设吧。近两年,又有很多优秀的年轻小说家写散文,也有散文家写小说,小说和散文并重,这非常可喜。

青年报:现在跨文本的情况非常普遍,跨文本最突出的特点,就是诗歌的散文化倾向,小说的散文化笔调(最明显的是短篇小说)。近几年兴起的非虚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纳入“大散文”范畴。你认为这对文学的发展是好还是不好?

葛一敏:我前面好像说到了非虚构写作。当今题材的多样性和丰富性,增加了作家的写作高度和难度。非虚构写作首先带来了写作形式上的巨大变化,以及对题材的延伸和开掘。这一概念的引入和倡导,大大拓展了传统散文的道路。

青年报:现在各类文学奖很多,包括鲁迅文学奖。许多获奖作品评出来,其他文体或多或少有一点争议,但是散文奖似乎风平浪静,这是因为什么?你对散文类的奖项有什么建议吗?

葛一敏:争议或平静,也许是我们的文学习惯或者文学传统造成的吧。散文类(包括征文)各种评奖,排行榜,我们杂志社都是要看的。各种奖项,至少在文学的数字市场之外,相对有一个文学标准或者是专业标准。对于各种文学奖项,相对接纳甚至找出差距的态度,对于文学健康发展有好处。

在海岛

青年报:小说必须依靠虚构,诗歌有时候太高雅,纪实文学有时候很难突出文学性,似乎只有散文“虚虚实实”“形神兼备”,更适合书写现实的、自然的、真善美的东西。你觉得散文和时代的关系是什么?

葛一敏:我们提到作家投身到现实深处,拥抱火热生活,这个现实深处和火热生活,也许就是当代散文要做的,散文是能够最直接、最有力反映时代的风貌的。

青年报:你能否举例说明一下,散文书写历史的可能性在哪里?目前散文有没有出现经典化的作品?

葛一敏:经典,要经过时间,多长时间不好说,也不好界定。当代散文要留待几十年后吧。历史,用散文来抒写,余秋雨先生开创了当代历史文化散文之先河,我们记住了《一个王朝的背影》《道士塔》。几年前夏天,我和几位同行在伦敦,天气预报说伦敦遭遇了几十年不遇的炎热天气。透过英国国家博物馆(俗称大英博物馆)厚实的玻璃,我们看到了熟悉的材质和造型的文物,是通过《道士塔》更加熟悉斯坦因和敦煌那段伤感历史的。余秋雨先生在《道士塔》写道:“王道士每天起得很早,喜欢到洞窟里转转,就像一个老农,看看他的宅院。他对洞窟里的壁画有点不满,暗乎乎的,看着有点眼花。亮堂一点多好呢,他找了两个帮手,拎来一桶石灰。草扎的刷子装上一个长把,在石灰桶里蘸一蘸,开始他的粉刷。第一遍石灰刷得太薄,五颜六色还隐隐显现。农民做事就讲个认真,他再细细刷上第二遍。这儿空气干燥,一会儿石灰已经干透。什么也没有了,唐代的笑容,宋代的衣冠,洞中成了一片净白。道士擦了一把汗憨厚地一笑,顺便打听了一下石灰的市价。他算来算去,觉得暂时没有必要把更多的洞窟刷白,就刷这几个吧,他达观地放下了刷把。”王道士如果不去粉刷这个暗乎乎的洞窟,怎么会发现这个千古之谜、千古传奇?因此,无价之宝也就不太可能远涉重洋运抵英国。这不是神话。在橱窗前久久站立,不忍离开,却没有丝毫中国人的骄傲。还有一册经书印象深刻,串连经书的纤细麻绳还在,真不知斯坦因是怎样艰难万重,保护它们完好无缺。这样多少有些安慰,它们被盗,却被完好保留,成为世界瑰宝。梁衡先生在他的系列政治散文中,展示了一代伟人风采。打工文学的出现、成长,作家梁鸿笔下的梁庄,给我们提供了散文抒写历史的典范。

青年报:你其实挺能写的,而且又有深厚的审美,但是我们却很少能读到你的文章,这是因为没有写呢,还是写了没有发表?你难道没有当作家的理想吗?

葛一敏:我是不会写,所以没有写,而不是写了没有拿去发表。外出采风,必须完成一篇散文,仅限于完成规定作业。所以,就没有当作家的想法。

青年报:文二代似乎是文坛一个绕不开的现象,许多作家的子女都会从事写作,这既是对父母辈的继承,同时也是自小受到家风熏陶的结果。你家孩子有没有写作这方面的爱好?如果他想当作家,而现在文学又不太景气,你的态度是支持还是反对?

葛一敏:几年前会说富二代、官二代,后来又说艺二代、文二代什么的,电视剧《装台》中最直接——“二代”,干脆呢,当下词汇真是无比丰富。我家孩子至今没有看过我们刊物,我郑重其事拿着刊物,跟他认真谈过一次话。过了不几天,我就想通了:不勉强吧。孩子在爱好兴趣上,与文学不是十八条街而是十万八千里地。他如果愿意写作,就自己做自己主。

在美丽乡村——郝堂村

青年报:我们再提最后一个问题,记得你讲了一个故事,是关于你们家窗外的一棵树,是什么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棵树花开得非常漂亮,你在家里做饭洗衣服的时候,都忍不住一直要朝着窗外去看。我们非常关心那棵树现在怎么样了?你再讲讲一个主编和一棵树的故事吧。

葛一敏:我发现上次在西安,你跟我聊天是有预谋的,你说是不是吧?那次,我说太多了,这棵树竟然都说了,还说了什么?我没有喝酒,沾着什么胆儿。写文章有胆儿就好了。那就说说这棵树吧,我搬家后,到月季园,花两元买了两棵月季苗,栽种在我家厨房外的空地上,是藤本。其中一棵,一下子就长成了大树,春天有数不过来的花朵,简直是一棵巨型花树,红且艳,但不媚俗。于是常有爱花者,在花树前驻足,或拍照,或看花,或闻花,或掐花,谁让它好看呢。有一次,我在厨房,眼睁睁看着一束鲜艳的花搭配着带刺的绿叶,从花树上落到了一个女孩的手中。再说另一棵,被邻居喜欢,她家女儿来年要结婚,希望在她家大门口(门栋口)形成一个自然花廊。我家既然有两棵,被迫高高兴兴献出一棵,只差敲锣打鼓了。那棵月季树到了她家门栋,曼妙的枝条果然搭成了自然花廊的模样,至今还在那里扎根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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