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广祥：带母亲治病
【往期回读】
带母亲看病
江苏省丁沟中学 张广祥
（我的母亲）
今天是母亲节。
对这种西方的节日，我本不特别怀有好感；当然也不排斥，毕竟这是一个感恩母亲的节日，感恩母亲是人间永恒的情感。今天这个母亲节，我却是要专程回去一次的。
回去，不是为了对母亲说一句“妈妈，节日快乐”。我是腼腆的人，羞于直接将爱意表达于口上，当初跟老婆谈对象的时候我都未曾说过“我爱你”呢；母亲是农村老太，她对“母亲节”这个概念一定是未知的，大概也接受不了儿子口上赤裸裸的爱的表达吧。
回去，主要是基于母亲生病。
母亲已经生病好长一段时间了，现今还在吃药。何时痊愈，尚不知道呢。
说起母亲的身子，在我印象里，就从来没有一个完完全全健康的时候。胃病、关节炎这些常见病，是她早就有的。我记得，每每到了阴天，她就说她关节疼痛了。随着年纪的增长，又有了腰痛、高血压等等。于是，降压片常驻我家了，其他一些药也时常光顾我家了。总之，隔三岔五，她不是作恶欲吐，就是腰酸背痛。因此，每每有人问到我母亲的身体状况时，我常常用成语“千疮百孔”戏言。
今年正月以来，她身子问题竟发展到令我疲于应付的地步。
正月初二，她骑着辆三轮车，在巷子口那里，为了避让一个小宝宝，她摔了下来。她自我感觉不碍事，谢绝了小宝宝的爸爸要带她到医院检查的提议。然而，老人终究是老人，骨头不会像年轻人那样坚硬。次日（初三）一大早，我尚在温暖的被窝里，父亲打来电话，要我早点回家，说母亲腰部异常疼痛，需要到医院检查。后来，母亲在宜陵医院拍了片子，结果是：腰部轻度压缩性骨折。不需住院，回家卧床静养一个月即可。
初四，又有一桩事降临到母亲身上。那天，父亲在麻将桌上突然瘫倒，到江都CT检查后住进了宜陵医院。护医的有我哥哥、姐夫等。到晚了，我姐夫在宜陵医院尚未回家，我母亲担心起我姐夫那辆停放在门外的电动车，生怕有人推走它。于是，不顾医生的叮嘱，起了床，欲到某邻居家请人将电动车推进家门。不料，那邻居家养的一条大狗对着我母亲恶狠狠地冲上来撕咬！听到这个消息，我真有所谓祸不单行的想法。不顺的事接踵而至，叫人不胜烦忧！
腰骨折也好，人被狗咬也罢，终究不是可怕的事情。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叫我一头雾水，疑惑不解，倍感迷茫与无助。
4月16日晚，父亲打来电话，语气带有哀伤地说：母亲每次吃过饭，肚子就疼，这种现象已经多日了；今天肚子特别疼。又说：母亲还便秘，好几天没大便了。看来，这是不能拖的，必须抓紧医治。
第二天，在嫂子的陪同下，我便带着母亲赶到江都区人民医院。做了血常规和B超检查，拍了片子，一直到下午三四点钟才拿到有关报告。片子显示：腹部肠腔积气积粪较多。一个女医生说，即便要做肠镜，也要先清除肠内，就要求带一瓶轻质液状石蜡回来喝。喝了怎么样呢？本以为便秘不是大病，药一吃就灵，可母亲说，喝了石蜡后，只是飚出一些黄水；肚子还是疼，大便依然未排。
4月22日，在姐姐陪同下，我带着母亲赶到樊川医院，找了在此从医的我的学生，他又请了扬州中医院的某个医师，他们二人一同为我母亲会诊。他们判断：我母亲正月里骨折没养好，影响了肠胃的蠕动，导致腹痛与便秘。他们的判断我是认同的。的确，在骨折之后，母亲根本没有好好遵照医嘱，动辄起床。叫她回到床上，她总是说躺在床上难受。最后，我的学生为我母亲开了中药方子。
吃了中药怎么样呢？母亲说只是拉了一点稀。我以为这是好苗头，拉稀也是排便嘛，再说中药见效本来就慢，不可能立竿见影。但我母亲似乎忍受不了痛。父亲也不断打来电话说母亲的状况。好吧，再到一家医院。4月30日，五一放假的第一天，我和老婆带着母亲来到江都中医院。到了那里，我请托一名学生联系了一名医师。医师检查我母亲身子后，做出了诊断，其说法与我樊川医院的学生的基本一致。带了三盒子药，我们回家了。
可是，母亲仍然说吃了药没多大用。5月2日，我到大桥中学参加教研活动的时候，父亲再次提起母亲的病情。既然江都这儿不能看出名堂，只有到扬州了。5月3日，我带着病历赶到苏北人民医院。没有带母亲去，是怕母亲劳顿疲惫，也怕她到大医院看到人头攒动的情形会恐惧。在一位学生的帮忙之下，我们请到了一位消化科的医师。医师让做三项检查：血常规、血肿瘤标志物、全腹CT增强。
5月4日，在嫂子陪同下，再次带着母亲来到江都区人医。上午做了血常规和血肿瘤标志物检查，下午做了全腹CT增强检查。血常规检查的报告很快拿到，显示正常；血肿瘤标志物检查的报告要等到9日才能取到；全腹CT增强的报告到下午5点取到了，显示贲门壁增厚。医师举着CT片子，声音不高但很清晰地说：“蛮严重的蛮，可能是癌啊。”我顿时紧张起来！怀着惊悚，我偷偷地告诉了嫂子，嫂子也吃惊了。但我还是宽慰嫂子，也是自我宽慰：“也许不是吧，医生也没有完全确认。”但不管怎么样，我们约好，不将医生的说法说给父亲，更不会说给母亲。
有没有贲门癌呢？医生建议进一步做胃镜检查。好吧，做！当晚，我就联系到在江都区人医做医生的一名学生。第二天，即5月5日，我和嫂子带着母亲三到江都区人医。在学生的帮忙下，我母亲顺利地做了胃镜检查。在做胃镜检查的时候，我再次被医生吓到了。胃镜检查的中途，我和嫂子坐在室外，突然医生高声呼叫：“XXX的家属在啊？”吓得我魂飞魄散。好在只是问我母亲到底是什么病，因为胃镜检查中没见到胃子里有什么异常现象。没见到异常现象，应该是好事吧，我想，但报告需到7日才能取。
5月7日下午，我一取到胃镜病理报告就送给医生看，医生说没问题。么么哒，你不是说有贲门癌吗？胃镜检查下来了竟然又说没问题！将报告拍了照片传给我樊川医院的学生看，他也说没问题。看样子是没有癌症一说的了，这当然好事！
但，最终还要看血肿瘤标志物检查的病理报告吧。我特地百度了，血肿瘤标志物检查是针对癌症的。
5月9日下午，我取到了血肿瘤标志物检查的病理报告。报告是从南京发出的。医生看了，说没问题，不会有癌症！发给我樊川医院的学生看，他也说没问题。好！
但在5月10日，扬州医生建议我带着CT片子到扬州再看看。5月11日，我带着母亲到了苏北医院。那位医生很忙，但因有学生的帮忙，我们最终见到了他。在简单做了问诊和检查后，他建议做CT会诊。
5月12日，我的学生从扬州发来了CT诊断报告。我看得懂文字，但看不懂病情程度，转发给我樊川医院的学生，他说报告显示没问题。扬州的学生随即打来电话说，扬州医生说了，我母亲身子没问题。——于是，我心头悬着的石块，终于落了地！
没问题！也就是说，我母亲的腹痛和便秘其实就是普通的病。而这样的腹痛，很可能就是与骨折有关。既然是普通的病，吃吃药，慢慢调理呗。
但回顾起来，这样普通的病，竟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折腾了母亲折腾了我。为了给母亲治病，我五到江都区人医，二赴扬州苏北医院，一往江都中医院，一去樊川医院；为了给母亲治病，我几番一大早驾车回老家，还三次直接驾车到江都，数次不能午睡，有时烦神得凌晨四点就醒了；为了给母亲治病，我问张三，请李四（这里我尤其要感谢我的学生张霞、朱锡华、黄晓莉、张彦、孙晓娟；也要感谢宋红军医师、王爱华老师等对我母亲的关心）……
这期间，我最怕接到我父亲的电话，因为他每一次电话来，都是不好的消息，诸如“你妈妈肚子胀了”，“你妈妈肚子又难受了，在床上疼得叫喊”。前天（5月11日）晚上，我父亲还打来电话，说母亲又叫疼了，问我：“你究竟有没有对我们隐瞒什么？你妈妈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我能怎么样？我只能安慰父亲：“没有什么大病，没有隐瞒什么！该检查的都检查了，所有检查的报告也都出来了，医生都说没问题。扬州专家CT会诊报告明天出来，到时再看扬州医生怎么说。”
真的，当我一次次听到母亲说吃药没什么用时，我真的感到茫然了。我竟质疑其现代的医学：中国神舟飞船都载人上天了，为什么这么个腹痛便秘就医治不好呢？
真的，当我一次次听到父亲说母亲叫疼时，我真的感到无助，赶到无能为力。身为人子，母亲身子疼痛，我却不能及时为她减轻。
好在，最终母亲没有大碍！
虽说折腾不少，但有这样的结果，还是开心的。
令我开心的还有：这次诸多检查下来，也证明我母亲身子还是蛮健康的。我总以为母亲身子“千疮百孔”，但事实看来并非如此，至少没有什么癌吧。关节炎什么的，都是小病罢了，不值一提。我想，我母亲再活10年乃至更多年，应该是可以预期的。
不过，在为母亲治病过程中，我也遭受了来自母亲的无端的批评，令我发出“有苦说不出”的感慨。那是5月2日，我被告知，母亲与邻居闲聊，竟称我不带她看病，看病了也不问医生。在看病前数十天，母亲曾给我1000元钱，说要存到我这里。这天她却跟邻居说：“我家祥子，好好的一个人也变得了，给他1000元钱看病，多下来的钱也不还给我。”母亲年老了，家前屋后的地够她忙的了，可她还将邻居家的闲地拿过来种菜。我曾经劝她，少忙点地就行了。这天她竟跟邻居说：“说起来叫我不要种这种那的，可是每个星期都晓得回来拿菜呢！”……简直气炸了我！我好歹也是接受儒家教育的，是一名教师，不至于这么恶吧？
但最终我还是不耿耿于怀了。一来，她或许年老糊涂了；二来，她毕竟是我的母亲。她再怎么责备我，我依然要带她继续看病，我依然要尽人子的孝道。再大的委屈，我也要憋到肚子里；再多的苦楚，我也要承受。
今天是母亲节。在这样一个特定的日子里，我回去了，带上香蕉，带上排骨。我只是想在母亲（还有父亲）的晚年，尽量地多回去看看她，力所能及地保护她的健康。
至于她这次病况，我已经不再过多担忧，我相信医生，相信医学。我也的确看到了希望，因为母亲排便基本好转了。我期盼，我母亲早日摆脱疾病的困苦。
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