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喜喜:有关银川疫情,漠河的爱情并未结束
在抖音上刷到一个视频,背景音乐配的是火爆全网的《漠河舞厅》。
画面上一个身穿烂皮袄,脚穿破皮鞋,腰背佝偻,头发散乱又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他嘴里叼着一支燃到一半的烟,在一个简陋的舞厅里,以孤独到不可一世的姿态随着音乐舞动。
那种繁华落尽,世间无我的感觉,看着让人心疼。
舞池里人不多,在他面前,似乎都成了他的“背景音乐”。
我常说,这是一个眼泪几乎不为他人而流的年代。
原因很简单,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被他人而知的故事,或悲痛欲绝,或感涕零落。
无论哪种,对生命而言,都是一种超然的体验。
我有时也感念于这个伟大时代,赋予了我们如此美好的记忆,同时也惋惜,一段原本美丽的爱情,却遭遇了令人心碎的结局。
而这一切,都源于一场无法按下暂停键的大火。
1987年5月,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发生了特大火灾,火势持续了28个昼夜,火势蔓延国土面积达101万公顷,烧毁森林面积达70万公顷,其中,3座城镇在大火的侵蚀下变成了废墟,火灾共造成211人死亡,5万多人无家可归,经济损失超过200亿。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毁林面积最大、伤亡人数最多、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特大灾难。
在这211位不幸遇难的人中,有一位生性好舞的康姓女士,也在其中。
她就是视频画面中独舞老人的妻子康氏。
据相关资料显示,老人与康氏为自由恋爱。
在上世纪80年代,自由恋爱绝对称得上新潮,它往往与勇敢、大胆、不合时宜或离经叛道等词汇紧密联系在一起。
因循守旧者认为,他们是垮掉的一代。没有操守,更无坚守,有的只是败坏社会风气的能力。
有什么办法呢?历史的车轮总是滚滚向前,而推动车轮的往往是青年一代。
就这样,80年代的青年被历史以水墨画的姿态重重地绘了一笔。
如顾城、北岛、舒婷、西川、海子等人。他们用青春的炽热与迷茫,向世界宣告,“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顾城语)”,卑鄙是卑鄙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的墓志铭”(北岛语)。
在今天看来,尤其在“90后”、“00后”一代人的眼里,这根本不算什么。
别说自由恋爱,即使不自由,照样恋爱。任凭千山万水来,东西南北风,只要他们想恋爱,谁也别想干涉。
也干涉不了。
而老人正是新潮人群中平凡且普通的一个。
他的最大理想就是送给康氏一条牛仔裤,然后开心地坐在漠河边,将温润的嘴唇粘在西林吉的冰棍上。
这些事情,搁在今天,几乎人人都可以实现。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对今天的每一个人来说,都不是个事儿。
可在1980年代的中国,计划经济为王的时代,这就是一种硬邦邦的现实,一种高调的奢侈消费。
怎奈苍天妒人,在这美好愿望还未实现的时候,妻子康氏却因一场大火化为灰烬。
妻子去世后,老人再未续弦。
三十年如一日,他除了一个人独自跳舞,就是给妻子康氏写信。
在诸多信件中,我找到了这样一封信,内容较长,真伪难辨,部分摘录于此,以飨读者:
亲爱的康氏:
抱歉因为生分,再唤你为康氏。阔别许久,无法想象你因衰老而未曾出现的祥和的相貌。苦难已过,世界大好,如果有通往另一处日夜不眠的隧道,我将驾驶我深褐色的吉普车,摇下吱吱作响因寒冷而结霜的脆窗,我想向你展示我坚不可摧的礼扣,以及我未有一日曾动摇的思念若渴。
我时常想,人因何而美丽,又因何而凋谢,是食用了天合造化的菌类,或者瘟不知所起的家禽,动人的颜料片片剥落,毛发似雪花。你一定不属于任何一种,羞耻地,我竟然还会夸奖你,你的美丽在我一亩三分田地里,从未凋谢过。
倘若我晚生十年,我一定是当代赫赫有名的情话大王,早生十年,孩子们一定也会背诵我的诗歌。他们将短小精悍的句子摘抄在硬皮本的扉页,坑坑巴巴地撕下,送给心仪的女孩。不免有些遗憾,我为你书写的信件,没有哪一家出版社愿意刊登。瞎了眼,谁看了都知道,若不是用情至深,我怎敢肆无忌惮地表达我对你的喜爱,我甚至找不出词汇,轻易描述你的优雅。换言之,我一定免不了花言巧语之嫌,被史学家所诟病,为搏你芳心,人们一定指责我有意令宇宙短暂熄灭。
……
我的父亲是个粗鲁与优雅并存的草间知青,1955年毛主席说:“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因而大有作为的他,将我生产在了这里。这里的河水如墨,又怖又湍,就像我这么多年依然习惯于叫它墨河一样。早年的西林吉站,有很多卖冰棍的小推车,我从来没有将我的舌头粘在过冰棍上,那是我童年最大的憾事,那么康氏,你粘过西林吉的冰棍吗?
我甚至还不知道你的童年生活在哪里?我们的交流使彼此知之甚少。这或许是我第一次跟你谈起我的父亲,你只在我们极为简易的婚宴上匆匆见过他一面,他年迈地甚至无法自如地向你打招呼。
我不止一次地跟你说过我爱那北平的冬天,北平的青年会跳很新潮的舞蹈,你知道那时候的牛仔裤是时髦的象征,他们都穿,所以我别出心裁地,托李士鹏从北平捎了一条牛仔裤,作为我寒酸的礼物赠送于你。我觉得棒极了,我想看你穿上它跳一支胡胡乱乱的舞蹈,要知道,我为什么如此喜欢你,一定是因为你曼妙的舞姿吸引了我。
……
你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吗?我多想带你去看看极光,我的知青父亲告诉我,极光会在某个不经意的夏日傍晚,偶然光顾这个村镇,而我对此深信不疑。
我们会坠入爱河,我也深信不疑。
康氏,我此生的义务,即为同你一起领略自然界鲜为人知的浪漫瞬间。
……
这是一份称得上“诗情画意”的情书,那种蕴含在字里行间的穿透力,是不言而喻的。
我读过鲁迅给许广平、郁达夫给王映霞、沈从文给张兆和、徐志摩给陆小曼、张爱玲给胡兰成的情书,还读过卡夫卡给米伦娜、茨维塔耶娃给里尔克、马克吐温给奥薇利亚、巴尔扎克给韦利纳·汉斯卡的情书,那些情书曾给过我很多感动,而这份同样。
这么说,似乎给予这些真伪难辨的文字评价过高,可是今夜,2021年10月30日凌晨三点四十七分,我在疫情防控一线,坚守不过是简单的身体力行。
我不这么做,又能如何呢?
山河失色,疫情蔓延。祖国的大地上,不速之客再次降临。
作为华夏之子,七尺男儿,我已做好了手执长矛的准备,决心守护祖国的每一寸河山。
于此,为一些动容的文字,写下一个不规则的解读,似乎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作者兰喜喜,1980年出生,宁夏泾源人。宁夏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银川市作协理事。现居银川。
图中漫画肖像均为许金平所绘。
文中部分文字资料引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