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午休后写诗,只因莞尔一笑,就被人污蔑为反诗

很多人羡慕北宋文人,不仅生活优越,俸禄丰厚,而且说话可以口无遮拦,不会因言获罪。其实,这并非完全准确。有宋一朝,朝廷宽待士大夫,笼络文人,但并非无节制地软弱。宋朝的文字狱并不少,从奏邸之狱和苏东坡的乌台诗案开始,先后又有同文馆之狱、车盖亭诗案、胡铨奏疏案、李光《小史》案、《江湖集》案等等。

在此之中,车盖亭诗案被列为宋朝三大文字狱之一,也是牵涉面最广的。这样的大案,居然是一位宰相在午休之后的诗歌引发的。

我们知道,宋神宗时期开始了王安石变法,愿意是要裁汰冗官冗员,革新积弊,让北宋王朝更加富强的。然而,当时并非山穷水尽之时,王安石变法遭到了巨大的阻力,甚至为此引起党争折磨了整个北宋。变法派和守旧派没完没了的斗争,已经脱离了变法本身,耗光了宋朝的元气,车盖亭诗案就是这个背景下产生的。

元祐二年,变法派出身的宰相蔡确被贬到安州。宋哲宗本人是支持变法的,但他没有亲政,这个决定是守旧的高太后做出的。

蔡确出身贫寒,考上进士后才算脱贫。当了宰相后更是疯狂聚敛钱财,被贬出京,意味这财富大大缩水,地位直线下降,心情糟糕可想而知。苦闷之中,他游览当地名胜车盖亭,一连写下十首绝句。其中一首,就是在车盖亭午休醒来后所作:

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睡起莞然成独笑,数声渔笛在沧浪。——《夏日登车盖亭》其二

这首诗表达的意思其实十分清新,它说的是诗人游览车盖亭,将纸做成屏风,将石头作枕头,睡在竹床之上,感觉累了信手抛开书籍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后,独自发笑,却听到远方的渔笛声清脆响亮,回荡在沧浪水上。

这首诗歌明显表达了作者的闲情逸致,不管他本人平时如何苦闷,在此处却得到了片刻的宁静。世事维艰,身为宰相也可以退隐山泉,过着恬淡的隐居生活。

如果非要说还有隐藏寓意,那是因为诗中巧妙地运用了两个典故。一个是蔡确本人写过“卧展柴桑处士诗”,所以这里的书可以理解为陶渊明的书籍。另一个则是出自《楚辞·渔父》的“莞尔”,渔夫莞尔一笑后,就说出那句名言: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第二个典故,略带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含义,但总归还是一首普通的小诗。然而,由于蔡确的敏感身份,诗歌送往京师后,立即遭到了政敌汉阳军吴处厚的歪曲解读,《尧山堂外记》明确记载:

时吴处厚笺注以闻,其略云:五篇涉讥讽。‘何处机心惊白马,谁人怒剑逐青蝇’——以讥谗谮之人;‘叶底出巢黄口闹,波间逐队小鱼忙’——讥新进用事之臣;‘睡起莞然成独笑’——方今朝廷清明,不知确笑何事。

其它几点罪名,是根据其余九首诗罗织的,咱们今天不讨论。但就最后一点,也就是“睡起莞然成独笑”是罪名,那就是在无法理解了。

要知道,诗中如果确实讽刺朝廷,那是要写清楚,写明白才能定罪的。如果就因为作者将莞尔一笑写入诗中就有罪,那实在是太难了。这引起了官员们的集体不满,因为都是文人,都知道因言获罪的威力有多大,谁也不愿意步其后尘。

但是,主政的是高太后,对吴处厚的分析非常满意。她下令将蔡确发配岭南,这在当时来说等于宣判了死刑。吕大防和刘挚曾以蔡确母亲年老求情,高太后却表示“山可移,此州不可移。”蔡确当时已五十多岁,经不起舟车劳顿,后来也就死在当地。

而且,高太后利用这次事件,对变法派进行了全面的清理。新党集团几乎受到毁灭性打击,车盖亭案也成为北宋开国以来打击面最广、打击力度最大的一项文字狱案,当然不能与清朝文字狱相比,不过开了一个极坏的恶例,也让北宋朝纲继续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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