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诗赏析90】一切如常/代薇、听《侘寂之境》/龚学明、失踪/雷默
一切如常
代薇
秋日,如常
看书、喝茶、浇花
好久不见
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
一个朋友告诉我
所有的问题和困惑都是道场
当下眼前的存在,和每一个念头
都是你修行的地方
闲暇的人比忙碌的人
可能更能领会事物
生命之美,无外乎白驹过隙
忽然而已
如常,一切如常
便是好时光
【空灵部落赏析】
代薇的诗多短而有味,且深蕴奥义。诗人在动与静之间选择了静,一种心灵的静养,一次不可或缺的修行。“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甚是经典,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便是这个道理。诗人处事行为的态度便是来自于她的悟。时间不为任何人所有,生命又只有一次,作为一个生命个体,一切如常,和谐相处,便获得生命的安顿。
听《侘寂之境》
龚学明
我将头发交回,我的土地空白。
妈妈的脸上长着老树
娇嫩的血管破土。她的美
如此庄严,强大,严密。
我在奔驰的列车上一去不回。
乌云在期待中密布,细雨在玻璃上
真哭:过于真实的事物尚有温度。
我在体会一个词在一侧飘过。
【胭脂茉莉赏析】
侘寂是一种美学观念,我理解的侘寂是无常之美,斑驳之美,是最朴素也是最奢华的美。
但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理解只可触及表面,都不及诗人真实踏入“侘寂之境”的直观感受准确。
听《侘寂之境》, “我将头发交回,我的土地空白”。
此时此刻,诗人投入最饱满的情怀,感受这段旋律……
“我在体会一个词在一侧飘过”。
此时此刻,感受《侘寂之境》,也是进入了一种无我的禅境。
失踪
雷默
雷声滚过黑夜中的麦田,旧雨新落
雨后的田野有一股气息
可以分辨出麦苗、油菜花、蚕豆花的香
还有湿漉漉的泥土的味道
这是一个多么久远的记忆
四十年来,我遇见过化工
苯、氯化苯,萘、二萘酚……
还有汽油、柏油,太阳炙烤水泥的味道
自来水中氯气的味道,阳台上铁的味道
空调里送出的陈年味道
橱柜里的甲醛味,鱼里的煤油味
幕府山中,我也嗅过浓浓的槐花香
蔷薇花香,野菊花香
青草之香,落叶之香
所有这些,混合成尘世的味道
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
昨晚,它们突然消失了
徜徉于四十年前的乡间小路
蒙蒙夜色和雾霭中
我是否亦已失踪
【海恋赏析】
诗是多么奇妙的载体,人的半生光阴可以浓缩在这寥寥数句的分行里,用“杂陈的五味”勾连起来。
我们可以把这理解为童年的味道,纯美而清新,那时的“我”有着天然的通透,可以分辨一切味道的甘甜。
那么,这该是中年的味道。雷默先生说他曾经做过中石化的化工工程师,这里有写实的成分。由此我也想到,其实诗歌再怎么调动隐喻,也还是离不开个体的生活体验。“诗就是在写自己。”这是我一贯的认知。只不过上升到文学艺术的层面,我们不但要在诗中读出“个我”,还要读出“众我”。
这些味道我们是否可以理解为来自闲适的精神空间?
不管怎么理解,诗人已经把“半生”写了进去。这既是自己的半生也是别人的,因为人生大同小异,所以文学作品才有共情的作用。这还算不上这首诗的特别之处,因为总结式的抒怀在诗歌作品中亦不鲜见。值得玩味的是诗的最后几行:
人生的况味一旦消失了,人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和存在的可能。我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哲学问题,让人联想到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通过思考而意识到(我的)存在,由思知在。那么同理,人只有不断地经历、体会和感受才能达成“我”的存在,否则存在本身就失去了意义。这也正是佛教所说的“修行”的内涵吧?有所思、有所行、有所悟,人生才能抵达极致的圆满之境。
主题应该还有更多层次的呈现,感恩一首诗带给人如许之多的思考。
《禅诗赏析》栏目
由《新东西》与现代禅诗研究会联合推出
特约主持:曹红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