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15 苏轼眼中的“思无邪”

《思堂记》是苏轼在乌台诗案发一年前在徐州写给好友新屋的祝文，他这篇文章中系统阐述了自己一向口无遮拦的行事风格背后的哲学问题：

性格即命运

在此文中，苏轼讲了青年时代的一个故事。当年曾有一位隐士劝诫他：如果想要得道，就要减少思虑与欲望。苏轼问隐士：思虑和欲望是均等的吗？

宝绘堂轴明仇英

隐士认为，思虑比欲望更厉害，又问苏轼，两个装满水的木桶，一个桶上被蚂蚁蛀了洞，另一个桶是好的，但你每天都要用瓢取一升出来，你判断是哪个桶先枯竭？

苏轼说，当然是蛀了蚁洞的那个桶了。

这个故事的意思是，思虑就如同蚁洞，看似很微小，但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你，欲望却只是偶尔出现。

苏轼说，从那以后，他受到了很大的启发，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真是不要太快乐啊！

（隐者之言，有会于余心，余行之。且夫不思之乐，不可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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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如果苏轼讲述的这个故事是真实的话，那么，当年那位不知名的隐士，几乎就是影响苏轼一生命运的舵手。即便这个故事只是苏轼编出来讲给朋友听的，那么，也可以从中看出，苏轼的性格，其实在少年时代就已经定型了。

苏轼形容这种没有思虑的生活：心安理得，不知疲倦，每一刻都感到清静，就像没喝酒已经酩酊大醉，没合上眼睛已经酣然入睡。

（虚而明，一而通，安而不懈，不处而静，不饮酒而醉，不闭目而睡。）

落笔烟云图(传) 明陈淳

文章的最后，苏轼还不忘调侃一下这位擅于思虑的朋友：

我把这些事写出来当成纪念“思堂”的文章，是不是很荒谬？其实思虑与无忧无虑，各有各的道理，世间万物，道理并行，并不冲突。以章质夫（章楶的字）你的修养，你所指的思虑，难道会是世俗那些蝇营狗苟之辈的思虑吗？

苏轼还拿出两部古代经典中的名言来安慰朋友：《周易》里说“无思也，无为也”(没有思虑，就没有作为)，我也愿意尝试学习这种做人的方式，但《诗经》也说“思无邪”（心中所想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朋友你也应该试一试啊。

顺便说一句，这位思堂主人的另一重身份，正是苏轼彼时的同僚好友、未来的政治死敌章惇的堂兄。章楶在历史上留下的最著名事迹是后来他以文臣之身带病抗击西夏，成就一代名将功业，北宋末年的抗金名将种师道就曾在他的麾下听令，并在他的推荐下走上名将之路。

好吧，这就是苏轼的命运，哪怕我在这一刻可以穿越近千年回到元丰二年四月的湖州，一切，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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