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顺——芝麻叶里的“乡愁”
芝麻叶里的“乡愁”
王长顺
清晨到户外散步,惊奇地发现路边一处建筑工地上竟种有一片芝麻,我猜想这一定是一位有心之人,不忍土地被荒废而见缝插针的结果。时令既已过了中秋,但见梢头的芝麻花儿早已残萎脱落,茎株上的芝麻栓层叠如塔整齐排列,墨绿色的芝麻叶安详谦和,伴随着阵阵秋风不停地摇曳。
或许是钢筋水泥丛林里呆久了的缘故,近年来我对自然界的变化感觉迟钝,有时候甚至感知不到时令的变迁和季节的转换,如果不是今日散步路径的改变,我真不知道在所居住的小区附近,竟还有如此难得一见的乡村画面。
我的故乡在豫北辉县,那里有比城里大得多的芝麻田,不必说道芝麻油甘甜醇香是烹调菜肴的佳品,也不必说芝麻秆粗细适中晒干后是烧火的良材,单说那芝麻叶就是冬季里农户餐桌上一道“美味佳肴”。小时候的这个时节,采摘芝麻叶那可是乡亲们的“盛大节日”。届时,只要队长一声令下,家家户户几乎是倾巢出动投入作战,那采摘的劳动场面分外地热闹,分外地壮观。
也许是天生的巧手,也许是饥饿的使然,男女老少只要一进入现场,人人如蛟龙入海,任意翻飞,游刃有余。随着那数十双巧手的上下飞舞,伴随着嚓嚓的动人声响,若大地块的芝麻叶顷刻间便被采摘得干干净净。而剩下的芝麻栓像被扒光衣服的少年,只得羞涩地紧紧地抱着芝麻杆,只恨地下无缝可钻。
在众多采摘的能手中,母亲似乎更技高一筹。但凡采摘过芝麻叶的人都知道,采芝麻叶和采茶的动作是完全不同的,采茶需要“蜻蜓点水”式的轻柔,是一片一片采摘的,而采摘芝麻叶,则需要手成环状,环绕芝麻秆自上而下用手捋,捋时速度要快,动作不能迟钝犹豫,要干净利索,一气呵成。随着芝麻叶片脱离芝麻秆时的唰唰声响,多片叶子刹那间便被同时收入篮中。
母亲不但采摘得快,而且用劲均匀,能持久坚持作 战。那时,我年龄只有六七岁,个子还没有芝麻秆高,欠缺的不仅是体力和速度,还有耐性和耐力。往往采摘没有多大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脸上胳膊上的嫩肉,更是被芝麻叶划得生痛。
知儿莫如母。看到我大汗淋漓的样子,母亲就吩咐到地头我休息一下,并告诉我休息一会后,将她采摘好叶子用篮子和袋子运往地头。对于母亲这样的安排,我当然乐意接受。在我和母亲的配合下,我们收获颇丰,终踏着夕阳满载而归。
采摘下来的芝麻叶运回家后,还需要焯水、晾晒、收贮等程序。这里所说的绰水,不是简单地将芝麻叶从滚烫的开水里过一下,而是把芝麻叶放开开水后的锅里不停地翻拌,使其均匀透熟,直到塌了架儿为止。晾晒就是将焯过水的芝麻叶均匀地撒在场院上,并适时拨翻晒干。晒干后的芝麻叶呈自然条状,且乌黑匀称,极像我们常喝的茶叶。最后要做的,就是找来袋子,将干芝麻叶精心包装起来,并放到干燥的地方。这一包包精心包装贮存的东西,可是全家人的宝贝,冬天的要吃“蔬菜”可少不了它。
芝麻叶最常见的吃法,就是做下面条的配菜。吃的时候,首先将干芝麻叶从袋里取出,然后放入清水中浸泡,浸透之后加清水反复清洗,洗净后就可下锅与面条同煮。用芝麻叶做凉拌菜,也是一个不错的吃法。其做法是,先将干芝麻叶儿泡水漂洗干净,然后用刀切碎,加食盐、米醋、葱白、味精等调味品调拌,最后再淋上几滴香油。
在那物质生活比较匮乏的年代,心灵手巧的母亲总是变着法地做饭做菜,来满足全家人的营养需求。可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冬天就是干芝麻叶和萝卜、白菜等有限的几样东西,吃得多了难免乏味单调。有一 段时间,我只要一看到芝麻叶做的菜,就本能地吐酸水反胃。待我终于“忍”到高中毕业后,就瞅准机会报名参军逃也似的离开了家乡……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在外地生活的日子里,芝麻叶很少见到,就更别提吃到了。随着物质生活的逐渐丰富,芝麻叶竟成了稀罕物,出现在城里宾馆饭店的餐桌上,上了年纪后再吃上那么一口,竟感到别有风味。每每到饭店用餐,我总要点这道菜。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远离家乡后再吃芝麻叶只是一种外在形式,其实质意义是为了消弭容积在心中的浓浓乡愁。
世界上并有缺少美,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睛。如今,这久违了的芝麻叶,就这样真切地摇曳在眼前,既唤醒我久已逝去的儿时回忆,也一并勾起了我对家乡的深切思念,恍惚中我竟真有些分不清哪是城里,哪是乡下了。
作者王长顺,男,1959年生,河南省辉县市人,中共党员,大专学历。1978年12月入伍,历任中国人民解放军航空兵第四师独立大队机械员、机械师,师司令部作训参谋,陆军航空兵第一直升机团司令部作训股长等职。1997年转业地方,先后任河南省新乡市人民政府蔬菜副食品办公室副科长、科长,中共新乡市纪委、监察局驻农业农村局纪检组副组长、监察室主任等职,2019年5月退休。曾在解放军报、河南日报、新乡日报、平原晚报等媒体发表过新闻稿件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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