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约翰大学建筑考遗十八 —— 草坪和行政楼

家里藏有一个老旧的高尔夫球,呈暗褐色,不是现今所看到的那种小白球。家中长辈回忆以前经常在约园的大草坪里挥上几杆。那是真正的绿色、氧气、阳光和友谊,不像如今成了奢侈的运动。而对于约园里这块绿油油的草坪,约大校友宁裕熙回忆:“约大校园的南半部,即从校长办公楼以南至万航渡路,东西两边面临苏州河之间是一大片连绵不断碧绿如茵的大草坪,草坪中部有一自东向西通向苏州河的小河,在西面靠苏州河入口处建有一小水闸以控制小河水位。河上建有一座小桥,苏州河涨潮时,小河水约有一人深,退潮时能见小河底,大草坪西、北面建一幢幢小洋房,可谓小桥、流水、人家。大草坪中有一约两人高、十几平方米的鸽子房,饲养着数百只鸽子,自由进出飞翔,从未有人干扰或捕捉鸽子,呈现出一片欢乐祥和的景象。”他也提到了高尔夫球,“南草坪还设有高尔夫球场,主要供外藉教师打球。我记得第一杆在图书馆南面,朝南将球击过小河至校门西,第二杆从校园东门击至西门附近,第三秆从西门往北击过小河至小洋房边,再以此击至图书馆南,如此来回击球。我们在大草坪游玩时有时还能拣着高尔夫球,常用球杆过一下高尔夫球瘾。”

老高尔夫球

其实大草坪地区(万航渡路北侧)和其中的行政楼总共72亩地原为兆丰花园一部分。这里要追溯一下兆丰花园的历史。早在100多年前,中山公园和圣约翰大学这一片土地,原来是吴姓聚集的自然村落,名叫吴家宅,都是些农田村舍。清咸丰七年(1857年),20岁的英国人勤努·霍格(E.JENNER HOGG)来到上海开始了他在华的冒险之旅。此时正值太平天国之乱,太平军向上海发起了攻击。随着太平军进入上海边缘地区,上海的形势一天比一天紧张。为了保卫上海的安全,清廷和租界缔结了联合保卫上海安全的条约,由英、美、法等国组成的联军协同清军共同防守上海。临危之际,勤努·霍格出任了英租界防务委员会主任。他带领骑兵侦察,看中了苏州河曹家渡以西的吴家宅地块。趁着战乱,他以低价“永租”了这片土地,并利用当地的林木景观,开始修建专供自己度假郊游的私人花园别墅,命名为“兆丰花园”。“兆丰”之名来自于霍格三兄弟于咸丰十年(1860年)合伙创办的“兆丰洋行”。由于租界以西包括吴家宅地区是农田,不利于军事行动.于是联军又提议在西部开筑一些道路“以利军行”。这一提议得到清廷批准,1861年开筑的西部道路有:极司菲尔路(今万航渡路)、新闸路、麦根路(今秼陵路、石门二路、康定东路、西苏州路、淮安路等)、英徐家汇(1922年改名“海格路”,1949年后改名华山路)、法徐家汇路(今徐家汇路和肇嘉浜路)等。其中极司菲尔路由静安寺通往曹家渡,极大便利了“兆丰花园”的出行。

勤努·霍格(E.JENNER HOGG)夫妇

霍格夫妇在其住宅兆丰花园招待万国商团海关队

兆丰花园里轻骑兵在霍格别墅前的列队欢迎仪式

霍格夫妇在兆丰花园举行宴会

霍格别墅旧景

1863年,霍格开始建造花园内的别墅,直到1899年正式完工,整整持续了36年之久。这栋别墅采用西方建筑的自由平面和体型,建筑不仅高低错落,还有三层塔台和数座烟囱。其屋面与众不同,由铁皮代瓦覆盖。除此之外,该建筑也透露着浓浓的中式气息。主体建筑窗间墙采用了木质花板;屋面出檐起角反翘,呈中式飞檐状,特别是三层塔台采用了重檐四角攒尖顶。底层朝南有一排柱廊,进深达3米,可供轿车直接驶至门前。兆丰花园早在19世纪末就开始使用管道煤气,那时的煤气是由西藏南路煤气厂送来的,所以购下兆丰花园部分产业的圣约翰书院到1908年还是使用煤气灯照明,1909年后开始使用电灯。该别墅建成后,霍格兄弟经常在此宴请宾客,举办联欢活动。

约大行政楼及校长住宅现状

约大行政楼及校长住宅旧照

圣约翰大学目前之地块基本分两次从霍格手中购得的。光绪五年(1879年),施约瑟用6500两墨银从霍格手中购下13英亩的地产,创建了“圣约翰书院”。到了1911这个爆发辛亥革命的敏感年份,霍格突然抛售第二块兆丰花园的地块,共计72亩,卜舫济抓住这个机会以银14万两购得,除39170两自行筹措外,其余款项均由差会拨付。圣约翰大学购得此地产后,将校门从怀施堂前三角地移到极司菲尔路边,从此入校无需迂回曲折了。而该地块上的霍格别墅被亦被充分利用:楼上改作校长住宅,楼下改作图书馆(由思颜堂迁来),西北隅设有函电收发室;楼顶筑有塔楼,可供凭眺;楼西侧平房用作约大校办。霍格剩下的兆丰花园地块于1914年卖给了工部局,工部局在此基础上兴建了兆丰公园,也就是日后的中山公园。霍格自此失去了在这里的所有土地。

昔日在行政楼西侧留影的行政人员

昔日在行政楼西侧留影的行政人员

现今的行政楼西侧,石狮子不见了

所以“一碧如茵、竹树蓊郁”的约大校园,多数脱胎于当年的英国园林模式的兆丰花园。前文所提到的草坪,不仅被用来打高尔夫球,还被用来开展足球、网球、垒球等多种运动项目。在这里还举办了约大的运动会。据《上海研究资料》记载,“1899年(清光绪十五年)李霭门(Mr.S.E.Smallcy)由加拿大来驻圣约翰书院(今大学),次年,组织运动竞赛会,在学校礼拜堂前的旷野上举行。那时候深根固蒂的传统观念尚炽,以这种举动为鄙耻,所以学生们起先都规避参加。但是从这一年起,校中每年举行两次运动会。我们可以相信,第一个注意引导运动竞技组织到中国来的就是圣约翰大学。”

草坪上的网球场

草坪鸟瞰,为防止日军误炸,网球场上摆放了大型木质美国国旗

多姿多彩的体育运动

1918年的足球赛

时已110岁的老校友,语言学家和文字学家周有光对校园和草坪作了如下描述:“校园很美,建筑区之外有花园区,是从兆丰花园划过来的,也叫兆丰花园。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校园要草坪和树木来装饰。校园之内,人行道以外全是绿色草坪,花园中有许多参天大树。当时这个校园,跟世界上任何优美校园相比,绝无逊色。在两座楼房之间,学生抄近路不顾规定,践踏草坪来去。校方因势利导,在这踏坏的一条草坪上铺上石板,使不合法的过道变成合法的过道,而且显得更加优美。把偌大的校园整理得如此整齐,要感谢总务长李瀚绶,他是前辈校友,管理能力使人佩服。当时大家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只叫他O.Z.Li。他的办公室只有很少几个人,干活都招临时工来做。”

在约园的南草坪上最令人留恋怀念的是大樟树,令人惋惜的是今已不存在了。校友宁裕熙回忆:“大樟树主干不高,约两人高,要有四、五人才能环抱过来.主干上有十几枝水桶粗的支干四面八方呈水平状向外延伸,枝叶覆盖的面积约有半个足球场大,是一颗百年的名木。我们小时常在大樟树下或爬上主干、支干上游戏。”枝叶繁茂的大樟树被约大师生视作约大象征。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由于苏州河水泛滥,地下水位上涨,造成大樟树根部腐蚀。该树虽经救治,但终无法挽回,于1962年被彻底伐去。大樟树的离去,似乎也喻示着圣约翰的魂也离去了。2009年5月17日,约大校友第八届全球联谊大会暨纪念约大建校130周年在约大昔日校园内举办。众校友在草坪立下了大樟树的纪念碑,纪念碑上刻着汪统学长的题词:化雨春风教泽长,草坪有伴大香樟,浓烟游憩成追忆 ,新绿重栽誌不忘。大家以此来纪念大樟树,也纪念着约大的魂。

昔日枝叶茂盛的大樟树

大樟树纪念碑

大樟树纪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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