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清东陵怀古

清东陵怀古   文// 瑞安木鱼

徜徉苍凉空旷的皇家陵墓，那残缺颓败的风水墙，千疮百孔的古地砖，迎风招摇的坟头草，阴森逼人的地宫风，让人落寞，让人怅惘，让人惊心，也让人思索。

这里长眠着曾经主宰过国家命运的清朝帝后：有入主中原、统一全国的清代第一帝顺治，有开创康乾盛世的成功帝王康熙、乾隆，有无远见、无胆识、无才能、无作为的风流皇帝咸丰，有失落在情色中的短命皇帝同治；还有垂帘听政的两宫太后慈安、慈禧，有辅佐圣、世二祖的孝庄文皇后，有扑朔迷离身世的香妃……

在这，每一座陵寝都流传着美丽的故事，或神秘或悲情；每一座陵寝都叠刻着浓厚的文化韵味，或甘醇或苦涩；每一座陵寝都承载着一段历史，或辉煌或衰败，大清国近三百年的历史风情在此汇聚。

昔日神圣不可侵犯的皇陵，如今招揽游客的名胜古迹，皇权和尊贵早已烟消云散。在这，可评头论足，指指点点；也可用心触摸，用心发现；在这，可瞻仰，可不屑；也可憎恨，可哀叹；在这，也可揭密尘封的历史，聆听遥远的遗音，发怀古之幽情，阅世局之沧桑……

这，就是位于河北省遵化县的清东陵。

【清东陵】

清代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从清世祖顺治1664年入主中原、统一全国，至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宣统，历经十个皇帝，共统治中国268年。除末代皇帝溥仪外，其余九帝分别建造了帝后妃陵墓群，即清东陵和清西陵。

位于遵化县马兰峪西的清东陵，占地2500平方公里，是中国现存规模宏大、建筑体系完整的帝王后妃陵墓群。自康熙二年葬入顺治帝开始，至1935年同治的两位皇贵妃最后葬入惠妃园寝，历时272年之久。共葬有顺治、康熙、乾隆、咸丰、同治5位皇帝和15位皇后、136位妃嫔以及阿哥、公主等161人。

清东陵，北靠层峦迭翠的昌瑞山，南抵宛如金钟倒挂的金星山，东依蜿蜒起伏的鹰飞倒仰山，西傍高耸入云的黄花山。山脉自太行来，诸山耸峙环抱，两水分流浃绕，重岗迭阜，凤翥龙蟠。

明崇祯时，此地就被风水先生推崇为天子寿宫的佳地，但大明江山其时已是日薄西山，气数渐尽。李自成的揭竿起义，迫使亡国之君崇祯自缢于煤山古槐树头，这块风水宝地得以易主。

顺治八年、十六年，顺治皇帝曾两次来此狩猎，被这里的灵山秀水所震撼，当即摘下玉佩埋下标记，并传旨：“此山王气葱郁，可为朕寿宫”。从此，昌瑞山便成了清帝“万年龙虎抱，每夜鬼神朝”的万年吉壤。

其实，风水宝地并没有保佑清王朝的国运长久，历史进程也不可能为帝王的意志所转移。二百多年的统治，国家积弱积贫，清廷走向堕落，腐败无能、丧权辱国，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导致辛亥革命的爆发，清王朝最终土崩瓦解，结束了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这是历史的选择，它与风水无关。

进入陵区，迎面的是一座高13米、宽32米，五间六柱十一楼的石牌坊。它是清东陵陵区的标志，历经三百年风雨浸洗和多次大地震，仍巍然屹立，庄严肃穆，让人望而敬畏。

绕过石牌坊，是一座庑殿顶建筑，即东陵的南大门——大红门。往北，一马平川，气势磅礴，是6000多米长的孝陵神路，两侧分列着狮子、狻猊、骆驼、大象、麒麟、战马、武将、文臣等石像生，古朴粗犷，高大豪放，犹如两列仪仗队，威武雄健，忠心耿耿地守卫着皇帝的陵墓。

神道后段分出景陵、裕陵和定陵神道，自成系统。但碍于时间，无法逐个游遍，于是在导游的建议下，选择参观了有代表性的裕陵、慈禧陵和裕妃园寝等帝后陵寝。

【裕陵】

裕陵，位于昌瑞山南麓的胜水峪。始建于乾隆八年，主体工程在乾隆十七年基本告竣，是乾隆皇帝的陵寝。

乾隆天生聪慧，文治武略皆有大成。在位六十年，作为太上皇又训政三年，是中国历史上实际执政时间最长，也是知名度最高、最长寿的皇帝。

乾隆把清朝“康乾盛世”推向了顶峰，巩固开拓了中国的疆域版图，实现了中华多民族的统一。其时中国的领土，东起大海，南达曾母暗沙，西抵葱岭，北跨外兴安岭，东北至库页岛，西北到巴尔喀什湖，总面积达1310万平方公里，面积之大为历代第二，而实际控制面积则为历代之首。

乾隆有很高的艺术造诣，对文化事业的重视和功绩在清朝皇帝中数以为最。他热衷书画诗文，名山古迹处处留有墨迹，写诗42613首，撰编文集《御制文初集》等1350余篇，还有《清高宗圣训》300卷。其作品数量之多，令人叹为观止。

在百姓心中，乾隆是一代明君的形象，有良好的口碑。他六下江南，扬善惩恶，留有许许多多传奇故事，为平民草根所津津乐道。这在当今的电视剧和文学作品中随处可见。

乾隆相当自负，陶醉于自己的文治武略，总结一生有“十全武功”，自诩“十全老人”，而实际上，乾隆晚年时，清王朝已经危机四伏，江河日下，开始走向衰落。

建于清国力鼎盛之时的裕陵，规模恢宏，布局完整，材料精良，工艺精湛，共耗银203万两。主体建筑由圣德神功碑亭、五孔桥、石像生、牌楼门、隆恩门、隆恩殿、方城、明楼、宝顶、地宫等组成。清东陵可称集明、清皇陵之大成，而裕陵又堪为清东陵之冠，最为豪华，最具有代表性。

走进裕陵地宫，凉风习习，肃穆阴森。这进深54米的地宫，落空面积达372平方米，宛如一座庄严肃穆美轮美奂的地下佛堂，布满了佛教题材的雕刻，有佛像、法器、佛花等等；还有大量的藏文、梵文经咒。据记载，共刻有藏文29464字，梵文647字。这些精美的雕刻，文字线条流畅细腻，布局严谨有序；佛像造型生动传神，雕法娴熟精湛；堪称“石雕艺术宝库”，让人目不暇接，赞叹不已。

裕陵地宫有4道汉白玉石门，共8个门扇，每扇门重达3吨，分别雕有栩栩如生的菩萨立像。笃信佛教的乾隆帝也许是希冀法力无边的菩萨，能保佑其亡灵不受侵犯，在阴间继续安享荣华富贵。

然而，事非所愿。1928年7月6、7日夜间，国民革命军第十二军军长孙殿英辖第七旅旅长韩大保率领官兵，打着军事演习的幌子，开进裕陵。他们将隆恩殿内珍贵文物尽数掠夺后，又用炸药炸开地宫入口和石门，挥刀砍开6具帝后棺椁，将随葬稀世珍宝洗劫一空，连皇帝皇后尸骨也被拖出棺椁。以至后来重敛时，乾隆的头颅竟然少了一块头骨。

乾隆算得上一代聪明透顶的英主，他殉葬的奇珍异宝，最终使他死不安宁。他也许没有预想到这难堪的结局。而先帝顺治的孝陵，几百年来却安然无恙，这得益于顺治看破红尘，火化骨灰入棺，不带半点珍宝，由此换得来世的安宁。

物极必反，乾隆大帝，应该后悔吧！

【慈禧陵】

慈禧陵和慈安陵两陵并排，慈禧陵居东，慈安陵居西，位于咸丰帝定陵之东，故称定东陵。慈禧、慈安两陵于同治十二年八月同时开工，光绪五年六月同时完工，各耗银200多万两。

慈安死后，贪婪成性的慈禧，唯我独尊，飞扬跋扈，于光绪二十一年，以陵寝殿堂渗漏为由，大兴土木，拆除重建三大殿。其正值天灾频发，甲午战败、割地赔款之时，慈禧却罔然不顾，淫奢无度，至光绪二十五年，重修耗银就达150万两，直至慈禧寿终正寝，历时13年的重修工程才告结束。

慈禧陵重修后成为清皇陵中最奢华的一座陵寝，有其“三绝”。

一为“金绝”。三大殿共用叶子金达4592两1钱4分3毫。殿内外彩绘3177条金龙，64根立柱上缠绕着半立体铜鎏金盘龙，墙壁图案均用黄金装饰，可谓金碧辉煌。

二为“石绝”，石料全都采用上好的汉白玉。隆恩殿的栏板，采用浮雕技法雕刻成前飞“凤”后追“龙”的图案。76根柱头全都雕刻着翔凤，凤的下面是雕在柱身里、外侧的两条龙，形成“一凤压两龙”造型，这些“凤上龙下”、“凤引龙飞”的石雕可谓匠心独运，寓意着慈禧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三为“木绝”，三大殿的梁、枋全部用黄花梨木制成。这种濒临绝种的木材，纹理细密、木质坚硬，其价值是寸木寸金。

慈禧生前荒淫无度，葬礼也竭尽奢华，其棺椁用名贵的金丝楠木制成，棺内陪葬的珍宝价值高达白银亿两。慈禧期盼在阴间仍能享受娇奢淫逸的帝后生活，然而，降临给她的却是劈棺扬尸、珍宝洗劫一空的奇耻大辱。这结局对于慈禧是自作自受，但令人可叹的是，那些凝结着中华民族智慧的珍宝，如今却流落四方。这无疑是中华民族文化史上的一次劫难。

【裕妃园寝】

乾隆皇帝有41位后妃，除5位葬在裕陵地宫外，还有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共36人，被分批安葬在裕妃园寝，前后历时71年之久。

裕妃园寝位于乾隆的裕陵和慈禧的定东陵之间，始建于乾隆十年，相比帝陵规模显小，全部建筑为绿玻璃瓦盖顶，其地面建筑和地下结构也有森严的等级，按地位的高低确定地宫的结构和宝顶（坟头）的大小。

裕妃园寝十分冷落，宝顶大多残破不堪，落叶遍地，蒿草众生。园寝只有容妃地宫对游客开放。

容妃，据《清史稿后妃传》载：“容妃，和卓氏，回部。初入宫，号贵人。累进为妃。”容妃是否传说中的香妃，史学界颇有争论，连能说会道的导游也拒绝为我们介绍香妃，声称香妃之说和正史不符，纯属后人杜撰。

回来之后翻阅资料，略知：容妃，维吾尔族人，能通体溢出香气，人称“玉容未近，香气袭来。”她识书达礼，深明大义，善于骑射，工于箭术，在清宫中度过28个春秋，深受皇帝的宠爱。

民间有许多香妃的传奇，但清宫档案却找不到香妃的记载，于是留给人们不少的谜团和想象空间。

离开清东陵时，乌云低垂，细雨纷霏，黄叶漫舞，百鸟投林。回眸陵区，一片混沌，苍凉静穆。

想起生与死的话题，不禁颇有感慨。人生百年，固有一死，死亡是所有生命注定的最终归宿，也是必然的规律。帝王将相，生前权倾朝野，尊荣显赫，何等风光，死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正如《好了歌》所吟：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丘草没了。”

陵寝最为奢侈，地宫最为坚固，棺椁最为华丽，殉葬最为丰富，并没给死者带来什么，康熙没能享受，乾隆没能享受，慈禧也没能享受，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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