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大出逃记(八)
本文作者:陈文章
回到大同车站,黄老大漫无目的地行进在铁轨之间,观察着一列列待发的车皮。发现有辆车皮上有人晃动,黄老大疾步上前,二话没说就往车皮上爬。车皮上并排站着俩人不让上。黄老大心想,你们也是爬火车,我也是爬火车,凭啥不让我上,你们家的火车啊?于是硬冒着被推下来的风险,爬上去了。俩人一胖一瘦,一高一低,眼睁睁看着黄老大爬上来,没辙,以为是个车匪路霸之类的狠角色,不敢来硬的。
黄老大上来,通过简短的交流,才知道。人家是押车员,就是跟车看货防止丢失的人。一听人家是押车员,黄老大矮了半截,说话口气软和了许多。双方的说话口音一样,熟悉的乡音,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这是亲哥俩,西北某市硅铁厂的押车员,厂里专门派出来,押送硅铁防止丢失的看护员。黄老大说了许多好话,乞求看在老乡的面上,搭他们的顺风车一齐走。说到动情处,还挤了滴眼泪。那兄弟俩看看黄老大也不像个坏人,只问了句,“我们到南宁,你到那呀?”“我也到南宁。”黄老大随口答道。俩弟兄再也没说话,蹲在车皮上抽烟去了。
黄老大见兄弟俩抽烟,返身下了车皮,跑出车站外的小卖部买了两条“山海关”烟。返回爬上车皮,一人给了一条烟。这点小钱黄老大是舍得花的。受苦人,有人给买烟,嘴上没说,心里乐开了花。
车不动,押车员就在车皮上呆着。车皮挂好一行动,后面有一节空集装箱,放着好多张简易弹簧床,专门供押车人员休息。黄老大搭上押车员这顺风车,省钱不说,还不受老天爷的气。黄老大爬车皮结识了押车员,混成半个押车员。爬车皮放心,甚至觉得理直气壮。
和押车员一齐走,缺点是等的时间长。铁路规则,慢车给快车让路,货车给客车让路。啥时候走,不是司机说了算,要听调度的信号才能走。停车时间长,走的时间短,像是永远在等待。黄老大傍上押车员省了不少钱,格外用心,一到停车就爬上硅铁车皮顶上,瞭望察看,防止有人偷硅铁。
这天到站两天没动静,俩押车员每天出站溜达一圈,黄老大不敢,始终不离开车皮,还每天给俩弟兄花点钱捐点吃食,生怕他们把自己撂下。第三天半夜,有偷铁路货运的盗贼上了车皮,正好三人都在车皮上。车下有几个人拿着麻包,仰着头等着。嗖地爬上一个人,怎么喊也喊不住。俩兄弟又是手电照,又是举着木棒大声叱喊,假意要打,这货愣还是爬上来了。黄老大一见这种硬入就来气,冲上去擒住胳膊,往后一拧,要从车皮上往下推那人。那人一看,不对劲,马上怂下来了,一个劲地说好话。黄老大也就放开胳膊,让那人乖乖地下去了。黄老大这一手露的,让押车弟兄俩高看一眼,认为黄老大闯江湖是把好手。
第四天,车皮终于行动开了,走城过镇,风驰电掣,穿山越水,眨眼就是一站。黄老大觉得越往南走太阳越近了,越走越热。那么快的火车都能感觉出来,一停车,热得人简直没处躲。偶尔探出头望望火车轨道外面,完全是一个绿色的世界。
无论是崇山峻岭,还是水乡平原,到处都是绿茵茵的植被,到处都是花草树木,庄稼农田,没有一丝空地。树木永远是郁郁葱葱,庄稼一年四季都在疯长。货车走的时间短,停车时间长,永远在等信号。押车弟兄说,最多二十多天就到了,可整整走了一个半月,才到了南宁。
近两月的相处,黄老大和押车弟兄已经是患难之交,几乎无话不说。可黄老大知道,到越南的鬼心肠是不能往外说的呀,临分别前才说是想到越南领个媳妇哩。听到这话,押车弟兄俩笑得前仰后合,老大把喝到口里的水都喷了。缓过气来说:“越南人恨不得逮住中国人,剥你的皮,喝你的血。你还想去越南要媳妇呢!”
老二眨巴眨巴眼,揶揄道:“老哥想法也对,越南打了多少年仗,男人们都死光啦,你过去就是唐僧进了女儿国了,一人一口就把你亲死了。”“不过,到边界上,部队、武警、公安、民兵,几道关卡,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便衣。一不小心,就被抓住了。我听说是过不去。”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黄老大也觉得这又是一步臭棋,越南中国关系这么紧张,能让人随便出进吗?既然走成这样了,总不能再跟着押车员坐火车返回去吧。
车皮一到南宁,押车兄弟完成了任务。黄老大请弟兄俩吃了一顿,吃得是南宁的特色菜——螺蛳粉,酸汤鱼,主食是米饭。吃完饭,三人一起洗了澡,理了发,黄老大理了个锃亮的光脑袋。押车兄弟乘火车走了,黄老大一人漫步在南宁街头。都说不到黄河心不死,黄老大来了南宁,还没到中越边界就死了心。可是不能再重演上二连、闯鸭绿江的无聊剧了。
南宁,一派南国风光。楼没北方的高大雄壮,却比北方的玲珑洋气,像江南的美女,亭亭玉立。到晚上,霓虹灯闪烁,五光十色,车水马龙,灯红酒绿。黄老大觉得已经出国了。南国情调和北方城市迥然不同,人们说话听不懂,交流起来特别困难。黄老大穿着长衣长裤,一看就是北方来的流浪汉。
树荫下,马路旁,一群一伙的男男女女打扑克,聊天唠嗑侃大山。吃食都是甜食,水果大多发酸的。人家说话听不懂,只能看比划看表情。天气老是闷热闷热,湿潮湿潮。白天不敢走出树荫,夜间不用住旅店。街上角角落落,到处是石凳,条石椅。一天,皓月当空,可天仍像个大蒸笼,实在没个好走处。黄老大把长衣长裤打成背包,换成短裤背心,走到哪儿拎到哪,走到路边拐角处,有一石凳正好能睡一个人,黄老大顺势枕着衣服卷,躺在石凳上。
迷迷糊糊,觉得有稀稀疏疏的声响,恍然间觉得有一板砖迎面砸来。黄老大倏地翻身落在石凳下,借着月光,抬头一看,脸前站着一小矮人,站着和坐着的黄老大一般高。小矮人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黄老大,手里拿着一块砖,“哦”地一声扔在地上。原来黄老大睡在小矮人的床铺上了。小矮人一丝不挂,皮肤晒成红褐色,分不清是红泥巴,还是皮肤,活脱脱一只木偶玩具。两只眼睛滴溜溜转,显示着是个活物。好在个子矮,不吓人。要是个大一点,黄老大还真有点害怕。
于是,黄老大就拎着衣服卷离开石凳,不紧不慢向城外走去。一夜未眠,终于走出城外,来到郊区。在一片竹林旁,看见一间真正的茅草房。房子几乎全是草和泥巴搭成的,茅草房旁边摆着四摊蜂箱。黄老大走进屋里,三十大几一对夫妻,正忙着做早饭。黄老大想讨口水喝,打算边讨饭边往北方走,找个和自己生活习惯相近的地方,落脚谋生。
黄老费了半天口舌,还是说不清。男人递过笔和纸,俩人写字交流这才说清楚。看来讨饭回北方,困难重重。黄老大喝了口水边往外走边重新打主意。那男主人追出来,连比划带用广西普通话和黄老大交流起来,黄老大也咬起了“京”,学说着普通话。
别说,这南腔北调的普通话,交流虽是费点劲,还能凑合。黄老大明白了,养蜂人,想到北方放蜂,听出黄老大是北方人,想雇他既做帮手,又做向导。黄老大一听,满心欢喜,连连说好,应承下这差事。包吃包住,每天6块钱的工资。工资高低无所谓,关键找下个落脚处。
黄老大一路漂泊,流落到南宁,还能找份工作。老天饿不死瞎家雀。细数从内蒙高原,黄土高原到了东北黑土地上,如今又站在红土地上。仅土的颜色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令人惊叹。更不要说风土人情,语言服饰的差异了。黄老大答应后,马上有了饭吃。吃过饭,又支了座帐篷。南宁盘桓近一个月,养蜂人做好了外出的准备,迅速北移到四川的绵阳地区,在三台县落了脚,慢慢北移。南方地区养蜂的人太多了。黄老大接触了养蜂人才发现。到三台县支好帐篷,两帐篷门对门,中间一小过道。黄老大己经能做放蜂,收蜂,摇蜜,收蜜等工作,是养蜂夫妇的好帮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