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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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随想

作者 陶冶

一个简洁清朗的房间，窗明几净，一个文静贤淑的女人端坐桌旁。她将一张李叔同《送别》的歌篇儿轻轻放在桌上，向后拢了一下垂在耳前的短发，眉宇间掠过一丝清愁。她并不漂亮，却很清秀，一身的书卷气息。靠色大襟半长袖小褂镶着淡蓝色的滚边，领口处的云襻点缀得更是秀雅端庄。

远了，距离越来越远，仿佛长焦回归原点，依稀听到她低声清唱，“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我望着渐已模糊的意境揉了揉眼睛，仿佛是从前世醒来，耳边仍回荡着“夕阳山外山”的哀婉。

今日腊八又逢大寒节气，潜意识中有些畏惧，这是传统意义上两个极寒的日子。抬头望望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显出沉沉的压抑，会下雪吗？天气一定比“冻掉下巴”还要冷吧。

太太在我品味《送别》之前就起床了，她在静静地剥着要做腊八蒜的蒜瓣，锅里熬着腊八粥。

忽然想起儿时的母亲，不管日子怎样艰难，腊八的早晨总会为我们将黏黏的腊八粥端上桌，而且还要每碗里加上半匙红糖，母亲做的腊八粥，甜甜的，一记就是一辈子。

如今的物资已不是从前那样匮乏，妻子的腊八粥里比母亲做的腊八粥多加入了花生、杏仁、莲子、芡实，可总觉得没有母亲做的只有江米红枣的腊八粥好吃。这不是我矫情，餐桌上，妻子与我同感，也在怀念着岳母当年做的腊八粥。

与妻子的回忆与感叹不断被手机里的信息提示打断，它的智能是从不顾及我们的心情与感受。我拿起手机，打开微信页面，清一色的腊八问寒、大寒嘘暖，亲人、同学、朋友的牵挂问候早已汇成一股暖流，何惧极寒的天气。更让人宽慰的是我们这座城市今日宣布疫情“中风险区域”清零，全境降为“低风险”区。我们没有理由不好好过个腊八节来庆祝一番。于是，号令两军，洗菜、剁肉、包饺子。还有一坛十年的花雕当然要启开，要开怀畅饮，以缓释一下疫情带来的惶恐压抑。

怎么是两军呢？不是号令三军吗？有三军当然号令三军，家里外头就俩人，哪里来得三军？再说太太从严治家，哪容得了第三方介入。年轻时濒于求生的忙碌尚未体会到二人相依的幸福佳境，老了重品二人世界免不了仍有自嗨的快乐。

晨梦中独享的岁月静好是否是我的前世，那位婉约女子为何要弄痛我心灵深处的柔弱？一曲《送别》就是我的感伤神经，连我自己都不愿轻易触碰，而她那哀婉的歌声竟让我挥之不去。

只是在太太失查里暗问自己，她是谁？会做腊八蒜吗？熬得出更好的腊八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