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江女人》之爱花(15)
编者按:长篇小说《爱华》是《丹江女人》最悲壮的一部,目前已经渐入佳境,欢迎读者狠狠地批评,无论对错,全部精选。同时,本文创作历经近十年,采访了诸多移民,主人公是在大的历史背景下塑造出来的,请勿对号入座。此外,因为出版经费的原因,《丹江女人》(也称移民三部曲)没有出版纸质书,读者请勿索取。《泪落水中化血痕》可在网上购买,《坐禅谷禅韵》还有少量存书,本地读者可索取,免费赠送;外地读者需出邮资。特此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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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方面要去老家接支边青年家属的事,很快传达到四连。政策是:妇随夫,子随父母。属兄弟一人的,父母也可随迁。四连中,有不少同志在老家结过婚,有的还有孩子。一统计,全连共161人,随迁的就有179人。这么多人来到连队,吃饭问题、住宿问题都成了大事。对此,木连长召开了班长以上的专题会议。
木连长说:“今天咱们开个会,说说随亲家属吃住问题!一个一个发言,有啥说啥,别毬藏着掖着!”
一排排长李大江是南家湾大队的,家里有老婆和两个孩子。李大江从家里走时,队里食堂已经揭不开锅了。几个月过去了,不知道她们娘儿们过得咋样。他说:“吃是头等大事,现在才农历7月初,在咱们老家,正安秋庄稼。咱们可以在地里种点秋庄稼,多收点粮食。食堂也得加强管理,多吃稀,少吃稠,细水长流,别饿死人!”
炊食班班长肖大力说:“吃饭人太多,一个食堂根本做不了。不如以排为单位,一个排建一个食堂。”
三排排长吕栓子是一个酒匠,他说:“住的问题也亟待解决!我建议以排为单位,抓紧建一批房子。房子与房子要挨着,可以防止野兽的进攻。每户最低要保证有一间房!”
有人建议把现有土地分到排,以排为单位经营。也有人建议以户为单位,自己做饭。总之,什么建议都有。最后,王一东把记录做了归纳整理,经过研究,决定如下:
一、以排为单位,迅速建一批房子。房子用粘土打墙,一来墙厚,可以防冻,二来快捷。要确保随亲家属每户一间房。
二、以排为单位建食堂,女队员及后勤人员在连部食堂。
三、以排为单位种庄稼,开荒地,收入归连队。连队按人分给各排食堂粮食。设立收入鼓励奖,收入多的排,按一定比例奖励。
四、在上冻前,再开几片荒地。现有土地,迅速安上秋庄稼。
各排迅速行动起来。一排排新房,很快在羊圈山的山坡上竖起。秋庄稼也安上了,玉米、芝麻、绿豆、棉花,还有大蒜、白菜等。
农历八月十五前后,随亲家属陆续来到连队。木连长和王一东忙着安排他们住宿。各排的食堂也开了伙,到处是欢乐的团圆气氛。
李大江的老婆黄丹领着二个儿子,风尘仆仆地来到羊圈山。八月的羊圈山,天气已经很冷。寒风,呼呼呼地吹,吹得山上的树扯了哨,发出了响亮的鸣叫声。
黄丹带着大包小包,一疙瘩一疙瘩的,姗姗地走了上来。二个孩子冷得脸上咧了口子,嘴唇干干的,急急地喘着气。
大江说:“咱们回家吧,先洗把脸,待会儿去食堂吃饭!”
黄丹道:“总算到了,这鬼地方,一下车,心里便憋得发慌,好像有什么东西扯着身子,要四分五裂呢!”
大江说:“这是高山反应,过几天,一适应,就好了!”
一家人回到了小屋里。这是一间粘土打成的小屋,一间房,后面修了一个大炕。大江早已把大炕烧得暖暖的。前面有一个火塘,火塘的火正旺。上面挂着水罐,水罐里的水冒着烟。大江取出水罐,往一个洋瓷盆里倒了水。黄丹放下包裹,洗了一个热水脸,又拉着儿子,一个一个地洗。
食堂的哨响了,开饭啦。一家人,拿着碗,往食堂走。
食堂也是新建的。一个排一个食堂,没有专职炊食员,轮流做饭。晚饭是米粥,炒南瓜丝。二个儿子,端着饭就吃。李小勇一口气吃了四碗粥,吃得站不起来。还要吃。大江拦住了。大江说:“小勇啊,明天再吃罢,撑坏了肚子,下顿想吃也吃不成了。”
小勇说:“你们这里的饭真好吃。俺们在老家,整天野菜汤,后来,连野菜汤也喝不上了,只好饿肚子。娘拉着俺们,去山里逃荒要饭呢!”
黄丹没有说话,眼里含着泪。
李大江道:“咱们回屋吧,以后,大大让你们顿顿吃饱饭!”
一家人一起出了食堂门,迎面碰到三排排长吕栓子。吕栓子是三官殿的,会烧酒。在老家时,就给生产队烧酒。吕栓子烧出的酒,香着呢!十里八村的人都爱喝。吕栓子是被做为能工巧匠选来的。这次,家属随迁,他把老婆王改焕、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接了过来。
李大江说:“栓子哥,嫂子们也过来了?”
“过来了,全家人在一起,吃好吃害,心里踏实!”栓子道。
黄丹、王改焕见了面,便唠叨上了。女人见女人,仿佛有拍不完的话。黄丹请王改焕到自己的家里玩。一行人,一起往李大江的小屋里走。五个孩子,聚到一起儿,便不走了。散在院子里,又是打,又是闹。李大江喊不回来,只好由他们闹去。
章幸福是独生子,按政策,他是可以接父母来青海的。青海方面的人到了淅川,给章幸福的父亲章马车做工作。章马车恋家,说死也不愿离开丹江。他说:“我一把老骨头,要埋就埋在丹江岸边。青海那么远,死在那里,找不着回来的路,不就成了野魂游鬼?”父母不肯来,章幸福跟爱花都很失望。但李爱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章幸福看着李爱花的肚子,心中的失望便消失了。他一有空闲,便回四连跟李爱花团聚。
天黑的时候,白灵走进了连部,木连长一个人正在火塘边生火。白灵坐到了木连长的身边,看着忙碌的木连长。白灵是孤儿,没有亲人。木连长的父母在县城解放的时候,被任小秃用机枪打死了。木连长跟着爷爷。木连长参军的第二年,爷爷死了。木连长请了假,回到家,处理了爷爷的后事。两个人都是苦命人。
白灵说:“现在,老家正闹饥荒呢!不少生产队的食堂已经揭不开锅。昨晚,一排食堂是大米稀饭,炒南瓜丝,李大江的儿子李小勇,一顿吃了四大碗,吃得肚子圆圆的,不能动弹。”
木连长说:“这些随亲家属,大老远跑来,不容易,不管上面怎么要求,俺说啥也要给大家弄口饭吃。”
白灵说:“只要政策不变,上面能执行到位,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两个人围着火塘,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木连长站起来,送白灵回女兵宿舍。
农历9月,气温突然下降。四连的庄稼被这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冻得只剩下杆子。木连长跟王一东一起来到田地里,看到满山遍野被冻死的庄稼,心疼得直落泪。
木连长掰了一穗玉米。玉米正灌浆呢,嫩嫩的玉米籽稀稀疏疏地排在玉米蕊上。芝麻也只有二成收。只有棉花开得旺,收入减少不了多少。
木连长对王一东说:“看来,用咱老家的种地方法,在这循化撒拉是行不通的。这里,一年只能种一季。在上大冻前,要多开点荒,保证同志们吃饭!”
王一东说:“连队的人增加了,粮食却没有增加。今冬,粮食缺口大。咱们要开个会,一是尽快把秋收搞好。能吃的,都收回来。二是要节约,每人每天细粮2两,粗粮半斤,其余的,各排自己想办法。野菜、红薯叶、山果、野味,什么都可以。”
二人一商量,便迅速布置下去。好在随亲家属在老家吃过食堂饭,受过苦,过惯了苦日子,连队这些措施,他们都能接受。秋收中,连拳头大小的南瓜,被冻枯了的红薯叶,都收了回来。大家已经做好了共度难关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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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大雪铺天盖地,封了山,封了路。
.木连长的女人恐惧症在白灵的照顾下,好了许多。俩人商量,冬月十五结婚。报告打到营部,批下来了。王一东、凌兰子、木连长、白灵四个人都很高兴。
王一东道:“咱们举行个仪式,热闹热闹。”
木连长说:“算了吧!这年月,缺吃少穿的,高兴个啥。”
一东道:“要不,来个小范围的,咱们三五家人,到一起庆贺庆贺,也算为你们证婚!”
木连长没有说话。不说话,便表示同意。王一东便按照这个意思,开始操办了。
冬月十五这天,王一东、凌兰子早早地来到连部。四个人围着火塘烤火。木连长把下午进山打的兔子取两只,剥了皮,挂在了火膛上面的铁钩上。火很旺,野免的肉很快被烤出了油,香气弥漫着全屋。还没有吃,二排排长吕栓子走了进来。他提了一壶酒。这酒是用嫩玉米蕊、柿子酿成的。吕栓子看见烤熟的免子,笑道:“有肉没酒没味道。你看,我带来了什么?”
王一东一见酒,便笑道:“你小子也太吝惜了,要拿,多拿点。一会儿其它几个排的排长也来,今晚是木连长与白灵的大喜日子,好呆也算个婚礼嘛!”
吕栓子道:“你也不说清楚,早知道是这样,我好好张罗张罗。不过,俩只免子太少了,够谁吃?要吃,咱们吃顿饱饭!”
吕栓子回去提酒。二大缸酒,用嫩玉米蕊酿的。本来,准备过年分给各排的。今天,恰好遇到这事,吕栓子便破了一次例。木连长从袋子里把剩下的两只免子取出来,扒了皮,也挂到火膛上面的铁钩上。今天下午,木连长扛着枪,在雪地里走了一天,就碰上这四只免子。天冷,免子藏在洞里,不愿出来。
其它三位排长来了,随手都带了点吃的。一排长李大江把老婆用石臼砸的辣椒水带了半碗,外加小半筐花生。二排长王文林把自己房前种的红薯揣了几个。女兵排排长李红把羊群里那只母羊的奶挤了二碗,说是能做奶茶。章幸福、李爱花也来了。李爱花腆着个大肚子,走路颤巍巍的。本来,章幸福不让她来,可她非要来。百十米路,章幸福搀着她,走了半个多小时。章幸福带来了两盒烟,真正的“南阳红”,县处级吸的,八毛钱一盒。十个人坐在一起,共同祝贺木连长与白灵的新婚之禧。
吕栓子站起来,大声道:“今晚,是木连长与白灵的大喜日子,再简单,也得有个仪式。我提议,咱们来举行个婚礼,让木连长跟白灵拜花堂!”
众人站了起来,把白灵、木连长拉到了一起。东边的墙上,贴有毛主席像。吕栓子便站在旁边,让木连长、白灵站到毛主席像前面。
吕栓子道:“新郎、新娘就位!”
木连长、白灵站到那里,挺直了身。
吕栓子道:“一拜天地!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木连长、白灵对着门口,鞠了三个躬。
吕栓子道:“转身,二拜毛主席。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两个人转过身,对着毛主席像,行了三个鞠躬礼。
吕栓子道:“夫妻对拜,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两个人,面对面,相互行了鞠躬礼。
众人鼓了掌。
木连长的脸上堆满了笑。白灵的脸红红的,像擦了粉。
大家围着火塘,吃着免肉、花生,喝着白酒,奶茶,小屋里洋溢着一股喜洋洋暖融融的气氛。
王一东端起酒碗,道:“今天是木连长跟白灵的新婚之禧,我建议,咱们端起酒杯,共同祝愿二位新人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大家站起来,端起酒碗,一饮而进。
火膛的火烧得正旺,酒、奶茶、免肉、红薯、花生,慢慢地都进到肚里。大家边吃边聊,讨论各排的生活,连队的存粮,明年的生产等等。
夜深了,人们散了。
木连长送走客人,走进屋。白灵、木连长上了炕。
木连长说:“这婚礼太简单,委屈你了!”
白灵道:“这年月,婚礼能办到这份上,也算知足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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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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