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加林 | 锥子

作者简介

乔加林，男，70后，出生于江苏泗洪；1989年3月入伍，2001年部队转业回到泗洪；系中国青年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泗洪县作家协会理事；供职江苏省泗洪县交通运输局。爱好写作，作品散见于《人民前线》、《基层生活》、《宿迁晚报》、《宿迁日报》、《江苏交通报》、《江苏城市客运》、《大湖徐风》、《分金文学》、《中国道路运输》、《党的生活》、《中国交通报》、《劳动时报》、《重庆农民文化报》、《乡情》、《城头山文学》、《长淮》、《芙蓉国文汇》、《淇水文艺》、《中华日报》、《千岛日报》、《宿豫文艺》、《中华时报》、《家乡》、《校园作家》、《齐鲁文学》、《南来北往》、《国防时报》、《滨海时报》等报刊杂志上。出版散文集《岁月沉香》。

锥子

在我的老家里，母亲使用了几十年的锥子如今还存放在家中，尽管很少派上用途，但是母亲总是不愿丢弃。稍有锈蚀的锥尖还是那样的锋利，被磨得锃亮的锥柄，留下几多岁月的记忆。

锥子，是纳鞋底儿及上鞋帮的辅助工具。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前，乡下人脚上穿的大都是布鞋，也大都是自家人缝制的。做布鞋需要纳鞋底儿，厚实的鞋底儿必须先用锥子扎眼，然后再用针线纳好勒紧，一针一线，在巧妇手中一来一回熟练地翻飞。谁的技术娴熟，做出来的鞋就会更加俊俏。过去姑娘们找婆家，会做这样针线活的往往被看成是一种“硬件”。

锥子是由锥柄、锥尖、箍环等组成，前半部为锥尖子、箍环儿和锥芯子，后部为锥柄，近似圆柱体，约10厘米长，后部稍粗，前部略细。锥柄皆为硬质木材，木质细腻，攥起来手感舒适。过去，各地百货或日杂商店都有出售，因为锥子是家家户户生活的必备。在那个年代，在农村不用出门，那些走村串巷的货郎担子天天都会经过门口，货箱里也都有家用的针头线脑、锥子和顶针等，可用钱购买，也可以用废旧物品换购，购买极为方便。

闲暇之余纳千层鞋底儿，是农村妇女们必修的一门技能。在农村，女人针线笸箩中离不开顶针和锥子。别看一双普普通通的鞋底儿，要想纳得平平整整，伏伏贴贴，针脚均匀细密，没有多年的功底是不行的。老年人与年轻大姑娘做出来的鞋子一对比就知道了。做鞋原料和工具就十来样：布头、浆糊、麻线或棉线、鞋样子、剪刀、顶针、针拔、拉线棒、蜡、锥子等。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家都是穿着母亲手纳的布鞋。不管春夏秋冬，母亲每年都会做大大小小好多双布鞋，有时做好了的布鞋还会送人。小时候，我是亲眼目睹母亲和本村庄里大娘大妈们使用锥子做鞋的全过程。通常情况下，大家都会把家里破旧的衣服，撕扯成各种形状，再用面烧制成浆糊，在桌面上一层一层粘贴。粘一层、抹一层，一直粘到2厘米左右的厚度，再拿到阳光下暴晒，使其干透，按照脚的大小码子裁剪鞋底模型后，再进行纳鞋底儿。纳鞋底儿非常费时、费劲、费工，因为鞋底比较厚，针不容易穿透，往往都会在右手食指套上顶针协助顶穿，但仍然非常吃力。

如果是做棉鞋的话，鞋底儿较厚实，纳鞋底儿必须要使用锥子。在鞋底儿上用锥子扎好眼儿，然后用钢针牵引线麻绳反复钻入眼儿中，上下勒紧，针距不过一两毫米，除周围边缘两圈儿先行围绕缝纳外，里面从脚尖儿开始，直到脚后跟儿，多为横向排列，一行挨着一行，规矩有序。多层铺衬组成的鞋底儿就会紧紧固定在一起，特别结实。这样的鞋底儿，通常就是人们所说的千层底儿。

除纳鞋底儿外，上鞋帮也必须用锥子来帮忙。所谓上鞋，就是把做好了的鞋底儿和鞋帮儿缝到一起，成为成品鞋。上鞋时，先把鞋帮儿放鞋底儿上，前后对正对齐并用针线固定，然后从脚后跟儿或前脚尖儿开始，将鞋帮和鞋底儿一起扎眼儿，用钢针牵引细线麻绳往返穿缝，缝满一圈儿后，鞋帮就与鞋底儿固定到一起，成为一体。然后，再用鞋楦子撑起定型，布鞋就可以穿了。一双布鞋从缝制到做好，一般都要半个月或一个多月时间才能完成。一双布鞋完成后，双手都会被针扎线勒弄得伤痕累累。

母亲过去是做布鞋的一把好手，不仅纳鞋底速度快，质量也好，千针万线纳出来的鞋底，针眼横平竖直，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针眼都是排列有序的。庄子上的很多妇女也都会纳鞋底，但是能做出很好看的布鞋的人并不多。母亲手艺好，技术娴熟，本庄子上很多大姑娘出嫁时，陪嫁的鞋子大都请母亲来做。还有不少未婚妻想给未婚夫做鞋，表达爱慕之情，但苦于自己做不出来好看的布鞋，也会羞红了脸，请我的母亲指导或私下里帮忙。白色千层底儿，蓝黑色的鞋面，白天干农活的母亲常常会在晚上的小油灯下纳鞋底儿。帮人做鞋是没有任何报酬的，每当做好了的布鞋被啧啧称好时，母亲总会露出开心的笑容。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期，橡胶鞋底儿和塑料鞋底儿相继问世，并逐渐普及，许多家庭做鞋都使用橡胶底儿或塑料底儿，仅用布袼褙剪个鞋帮儿，粘好布面，缝好鞋口，买副鞋底儿上好就是一双新鞋。比起纳布鞋底儿来，省却了好多力气，既经久耐用，又不怕潮湿，可谓两全其美。也就是从那时候起，锥子的使用频率就渐渐变少了。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进入二十一世纪后，精彩纷呈的皮鞋、马靴、旅游鞋、雪地鞋、保暖鞋和老北京布鞋，宛如雨后春笋，纷至沓来，既舒适美观，质量又好，且时髦靓丽。人们从此对自家做的布底鞋便不再青睐了，尤其是年轻人，已经很难看到人工纳鞋底儿做布鞋了。

岁月如织的光阴，改变的是容颜，却无法改变心中的记忆。回想母亲亲手制作的千层底儿布鞋，伴随他走过童年的纯真，也走过岁月的坎坷。如今，握着年迈的母亲粗糙的双手，就像握着一轮参天古树的树皮，已没有细腻与光滑，只有母亲岁月的沧桑。母亲虽然很多年没有做鞋纳鞋底，但在老家，母亲使用几十年的针线笸箩中依然还保留着针头线脑、顶针、锥子等物品。

锥子，人们沿用千百年之久，在物质匮乏贫穷的年代，锥子属于乡村家庭必备之物。如今，它基本上告别了人们视野，悄然走下历史舞台，但给人们留下的记忆仿佛就在昨天。看到它，便想起妈妈纳的千层底儿，想起那段虽然清贫却也幸福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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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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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百花园》、《小说大世界》联合总编室

                2017年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