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献国 || 阿赌（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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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赌》（小小说）
作者｜何献国（陕西洛南）
我赌牌又输了，而且输的一塌糊涂。
我不敢回家，我怕老婆那张已经失望透顶的脸。尽管家里有一张温暖的土炕等我。
我不想回家，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赌徒，有何颜面在半夜时分去敲早已紧关的家门。
我无限懊悔的走在乡间小路上，秋风飕飕地吹着，像鞭子在我脸上抽着。粘满露水的野草打湿了我的双脚，那种清凉渗入心底，一下子使我刚才在赌场上那份烦躁冷静了许多。我得有个地方过夜，但不是家里。
山村的夜晚太漫长了，尤其是秋夜，怎么也睡不着，何况还有一闲群人在村子里游荡。他们像猫叫春似的，让你无法拒绝赌博的诱惑。可我就是没那赌命，场场送死，偶尔嬴上一回，还被那些赌友，大呼小叫的拉着，去村头那个酒馆喝酒。
赌友们都叫我阿赌。我他妈就是一个彻底的赌徒。只捞了个大方、豪赌的美名。
我轻轻去敲王老毛的家门，那是一个没有家的老光棍。我只配去和他睡觉，也只有他不会嫌弃我的落魄。反正将就一个晚上，明天我就要出门打工了。还好，只敲了两下，王老毛的灯就亮了。好多次了，我就是在输掉最后一张纸币后，悄悄来到他家，在他宽容的微笑和永远的沉默里渐渐入睡。他就是年轻时好赌，结果输的连家也没成起。后来还是村长把村里那一间仓库瓦房借给他住，才使他不至于流落他乡。难道我要步他的后尘？不过我是有老婆的，而且老婆还如花似玉。可我就是喜欢赌场上那浓浓的火药味和孤注一掷时激动的心跳。
我已经输的家徒四壁，只剩下一张土炕和老婆了，可赌瘾一来，我还是忍不住去找牌场。像游魂一样，被那些赌徒们牵引。老婆要和我离婚，我们已经冷战多时，只是我每次从家里偷偷拿出能变成赌资的东西时，她才河东狮吼似的暴跳起来。我知道她还在做最后的坚守。
王老毛开门看见是我，他和往常一样，先把我让进屋子，我猴子似的钻进被窝，睡意立刻弥漫了周身。我实在是太累了，两天两夜都没和眼。我想暂时忘掉牌场上的失意，到了天明再说明天的事。
可是这次，王老毛却没像以前那样给我腾出地方翻身去睡，而是神情凝重的把我端详了半天，他语重心长的说：孩子，别再赌了，再赌老婆就成别人的啦！你看我年轻时好赌，现在连个像样的家都没有。你老婆是个好人，我当年剁掉一根手指，也没能留住人家的心啊！
王大伯晃了晃自己的右手，我看见那根光秃秃的半截中指，挤在那些指头中间。像一个残缺的梅花图案在墙上晃动。我知道他当年爱赌，但不知道他的断指还隐藏着那么惨烈一个故事。可我做不到断指，也不能回去，我已经陷得太深，欠下那么多的赌帐，我想捞本儿。再说回去，她会接受吗？我在心里咒骂着自己。
王老毛拽起我，一定要让我回家，我早已累的散了骨架，像死猪似地赖在炕上。王老毛这回像下了决心，见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说：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回去没事，还能和解。可你以后真的要戒赌啊！
具体细节我就不说了！反正很管用。那个晚上天快亮的时候，我跟在王老毛后面回家了。我的左手缠着白纱布，上面血迹斑斑。我一副痛苦难耐的样子，比打折腿的孔乙己强不了多少。
王老毛叫桂花开门，桂花见到我那模样，一点也没惊慌，她还以为我打牌赖账被人打了，嘴里嘟嚷了一句就要把我关在门外，王老毛赶紧说:桂花，阿赌要戒赌啦！你看，他把手指都剁了，不是我拦着，他的胳膊都没有啦！桂花一个激灵：是真的吗？她大叫着扑过来。我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是啊，桂花，我要戒赌，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桂花抱着我的那只手，眼泪滚豆子似地落下来了：阿赌，阿赌，你怎么这么傻呢！只要你不赌了，我就天天伺候着你。
闻着桂花身上久违了的青草气息，我偷偷地想笑，可我没敢笑出声来，我必须把戏演活，这样才有好的收场。越过桂花因心疼而颤抖不已的肩膀，我看见王老毛脸上狡黠的微笑。
三天后，我去了深圳打工。
三年后，我回来修起了全村最好的楼房。
回村修房的时候，我做的第一件事是给王老毛买了一只烧鸡。你可能不知道，那个晚上，王大伯给我出了一个多么美妙的馊主意。他把家里那只公鸡给杀了，我们俩吃了天下最美的一顿鸡肉，那鸡血，哈哈，不告诉你。反正那个夜晚过后，阿赌再没去赌牌了。
对了，还忘了给你们说，王老毛后来成了我的义父。
这是桂花提出的。
桂花是我老婆，我就是阿赌。
何献国，陕西青年作家协会会员。大专文化，小学高级教师。六十年代末出生于商洛洛南。
自1997年以来，先后在《陕西教育》，《教师报》，《陕西日报》，《商洛日报》，《小小说月报》，《天池》，《百花园》，《热风》，《幸福》等报刊杂志发表小小说、散文、随笔、新闻稿件100余篇。
小小说《桃花花开》在《教师报》发表后被《青年博览》转载，随后又被收入著名小小说作家滕刚主编的《感动中学生的100个感恩故事》、《感恩故事全集》等版本。
散文《眼睛情结》2002年获《教师报》“都都杯”全国教师生活征文三等奖，小小说《十五的月亮》获商洛市首届文学大奖赛佳作奖。2008年公开出版文学作品集《山路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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