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梅 | 蝈蝈趣

蝈蝈趣


蝈蝈,是螽斯科中的大型鸣虫。蝈蝈不是蟋蟀,蛐蛐学名才是蟋蟀。蛐蛐属于蟋蟀科,身体为黑褐色,背顶漆黑而有反光,上面有橙黄色纵纹,触角较长,呈丝状,雄性蟋蟀善鸣,好斗。蝈蝈外形和蝗虫相似,身体草绿色,还有浅绿,淡褐和草白,触角细长,雄虫尾巴上有一根长针,书上叫卵鞘。雄虫前翅互相磨擦,能发出“吱吱吱”的声音,清脆响亮。

蝈蝈善于鸣叫,因为它们是个拥有七千多品种的大家族,不同蝈蝈鸣叫的节奏、音色、声频、响度都不尽相同。所以它们的叫声或急促或柔和,或清脆或沙哑;或高亢洪亮,或低沆婉转;或如孱孱流水,或如疾风暴雨。

我前几天在家中就邂逅了一只蝈蝈。午后,秋风习习,我刚在厨房忙完,准备休息一下。一阵特别响亮的叫声传了过来,循着叫声,我蹑手蹑脚地往阳台花盆那里靠去,影影绰绰看到一只浅绿的蝈蝈藏在一盆万年青的叶子后面。颜色如其叶子一样翠绿欲滴,两翼轻盈如纱,正煽动着两根触须,像古代将军头盔上的雉鸡翎,瞪着墨绿色的双眼,神气十足,如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感觉我的到来,它立马停止了歌唱,这只蝈蝈从哪里来的呢?我突然发现阳台的窗子是敞开的,窗外是一片原野,杂草丛生,它一定是从这里飞进来的。我一时兴起,悄悄向它移去,心怦怦跳个不停,食指和拇指齐下,紧紧攥住它的脖颈。它便张开两只大牙,拼命挣扎,弄掉了一条大腿,还没等我眨一下眼睛,便噌地一声,蹿得无影无踪……

等到夜晚,家人都睡了,半夜时分,我被一阵“吱吱吱”的叫声惊醒。我从床上起来,光着脚,顺着声音寻找,原来是白天的那只蝈蝈在叫。它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房间,我打开灯,循声望去,它正趴在纱窗上面,对着窗外的一弯明月,叫得正欢。

我顿时睡意全无。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和祥和,月亮在高空慢慢移动着,发出玉石般的光芒,柔和而又清幽。蝈蝈还在纱窗上“吱、吱、吱”地唱着,悠然自得。我想起法布尔《绿色蝈蝈》中蝈蝈叫声的描述,“像是滑轮的声响”,又像是干皱的薄膜隐隐约约窸窣作响”,“在这暗哑而连续不断的低音中,时不时发出一阵非常尖锐而急促,近乎金属碰撞般的清脆响声”,“歌声非常柔和,与夜色苍茫中的静谧气氛,再适当不过。”

蝈蝈,人们把它归属鸣虫。因为它叫声好听,大人小孩都喜欢。它美妙的声音把我带回到有趣的童年,美丽的乡村……

最难忘的是每天放学,要经过一条小河。河堤上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最使我们这些小顽童感兴趣的是草丛中藏起来的那些蝈蝈。烈日似火,大地蒸笼一样,热得河里的鱼不敢露出水面,鸟也不敢飞出山林,唯有蝈蝈对酷热不以为然。河堤上,河对岸的庄稼地里,旋风样地响着“吱、吱、吱”的歌曲。那声音有尖有细;有哄亮有粗狂,有嘶哑有低泣;那声音,成波,成涛,成海洋;那声音,铺天盖地,像沸腾的水与蒸汽组成的热浪冲击锅盖的响声,十分刺耳。我顽皮地对着河水大喊一声,那里的歌唱嘎然而止,接力赛样地传染而去,由近及远。霎时,河道上、庄稼地里、草地上,便无声无息。眨眼工夫,一只蝈蝈试探着,又开始了歌唱。于是,河道上唱起了,庄稼地里唱起了,草地上也唱起了共同的旋律,像拉歌,似比赛。我们一个个汗流浃背,穿梭在草丛,庄稼地里,河道上,终于,几只蝈蝈败在我们手下,成了我们的俘虏。

在河边,幼小的我们一个个慢慢摸索,历练成捉蝈蝈的高手。我开始小心翼翼地去捏住它们的翅膀,可它们会挣脱翅膀,剩下半个翅膀仍奋力逃跑。有时情急之下还被它腿下的倒刺伤了手臂,鲜血直流,也没见哪个小伙伴哭。最好的方法就是对蝈蝈采取背后的突然袭击,食指拇指掐住它的头两侧,蝈蝈便乖乖成为浮虏。有时捉到手里,它还拼命挣扎,露出凶狠的牙咬你一口。当视为有一线活路希望,便双腿一缩狂蹬,俘虏似地拼命蹦逃而去,藏于草丛,灌木或其他隐身之处。

我们把捉来的蝈蝈统统放在一个狗尾巴草编成的简易蝈蝈笼子里,如获珍宝。捉到的蝈蝈大致有两种,通体嫩绿,侧面有两条淡白色的丝带,身体优美,苗条匀称,两片大翼轻盈如纱。有着有力的看法大锷,锋利的钳子,我们叫它“扁担钩”。还有一种,长得很壮,脑袋憨脖子粗,一对大牙,能咬断草棍。两条大腿,上面有尖锐的倒刺,手指被它蹬一下就会流血。有两对翅膀,外面的大翅膀是绿色的,很硬,里面还有一对粉红色的小翅膀,我们叫它“老飞头”。老飞头最厉害,我们都怕它。管它是扁担钩还是老飞头,统统装进笼子里。看它们在笼中打架,老飞头直翅竖立,双目怒睁,呲牙咧嘴地怒视等待敌手的进犯,这不由地让我想起唐朝韩愈用诗描写斗鸡的场景:“大鸡昂然来,小鸡竦而待”,“高行若矜豪,侧睨如饲殆”。斗鸡场上那些志高气昂,盛气凌人的雄鸡,面对气势汹汹的对手,鸡冠厉竖,双翅直立着,似死地摆动着。扁担钩则不然,姿态庄重,步伐稳健,沉着迎敌,从容应战。一旦拉开大战,两只蝈蝈互相乱咬,咬颈,咬胸,咬腿,野蛮之至。也有时抵头角力,互不退让。

每年白露过后,黄豆、玉米砍倒了,就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了。就会有蝈蝈惊得飞起来,蝈蝈此时好像飞不远了。真应了那句话:“秋后的蚱蜢,没几天蹦头”。几人分头追,三步两步就捉到了。蝈蝈太多,有时两只手忙不过来,慌忙中装进口袋里,一路飞快回到家。

一进家门,看见母亲正在烧饭,灶膛正旺的火光映红了她的脸。我忙兴奋地向她炫耀我的“战利品”,可手伸口袋一摸,一个蝈蝈也没有,看来它们是在我回家的路上偷偷溜掉的,粗心大意的我竟然一点也没察觉。我忙放声大哭起来,那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才捉到的,后背到现在还汗涔涔的。无论母亲怎样安慰我,我仍越哭越伤心,晚饭也没吃,一直哭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我一睁开眼,就看见我的小伙伴都带着蝈蝈来送给我,他们个个脸上露出淳朴、友善的笑。母亲看着我开心地笑了,立马为蝈蝈们安了安适的家。

时光流逝,苍狗白云,以前捉蝈蝈的黄毛丫头已年过三十,儿时的小伙伴已各奔东西,母亲也日渐苍老,但还算硬朗,她带着我年幼的儿子捉蝈蝈。关于童年的那些蝈蝈趣,会一直珍藏在我的心底,伴我终老,怡我情怀。

纱窗上那只蝈蝈还在吱吱地唱着,我在它的轻歌声中进入了梦乡。

张继梅,个体经商,现居河南新县。热爱生活,钟情文字,努力成为一名好的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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