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佩学：平生记（六）
【总第092202期】
平 生 记（六）
岳父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症。早有耳闻，尤其说到了晚上，不止一次检查窗户、门关了没有……以为他们过度渲染，甚至带些取笑神情，大不以为然的，不过他们说的。
每到这时，岳父也不反抗，甚至半点语言反击也没有的，孤立无援的样子，实在看着可怜。
岳母病了，也算有机会与岳父相处了一段时间。岳母在铁力住院，带岳父去宾馆，到了晚上，每隔三五分钟，就会从床上爬起来，检查一下，窗户、门到底关上了没有。如同昨晚一样，查完了以后，还不忘说，“不三不四的人进了屋，别把你们吓坏了……”多半自言自语，躺在床上，接下来再循环往复……早晨起来，直愣愣地问我，“海华她妈呢？”“住院了，在医院住院呢。”转个身再问，“咱们这是在哪儿？海华她妈呢？”反反复复，若不回答，再反反复复地问，再性格好的人，也会忍受不了他的絮叨。岳母在哈尔滨住院时，害怕照顾不周，再把岳父丢了可坏了，就送回了老家。听二哥说，岳父每天叨咕，竟然说，“你妈已经死了，等着火化呢。”一遍两遍地说，也就罢了，一天百八十遍地说，烦燥不说，听着也瘆得慌！没有办法，又把他带回了哈尔滨，带到岳母身边。
岳母出院，回到了家里。由于身体虚弱，多半躺在床上。岳父见状，不止一次地推搡岳母起来，“孩子都回来了，弄点儿饭吃啊，整天躺着干啥？”就在大伙啼哭皆非时，他似乎明白了，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站在哪儿，不知声。领岳父出去转，他会紧紧地跟着你，紧张的身体僵硬，也不说话。你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让他干啥，他干啥……过了一会儿，他会问你，“回走？”你若问他，“找得到回家的那条路吗？”他就会一脸茫然，“唉，脑袋不行了，啥也记不住了……”然后，他就会像出门时一样，非得让你先走不可，亦步亦趋地跟在你的身后。
“开车来的？”“坐火车来的。”“吃了没有？”“吃过啦。”够了，就这两句话，非问到大半夜不可。
不过，有时，说过去的事儿，岳父竟然说得明白，不光想起了姓名，还可以说清楚细节。尤其，他参加工作时的那些事儿，还有家庭清苦的那些日子……是啊，岳父就是“选择性记忆”，忘掉了那些该忘的，记住了那些该记住的。
其实，岳父也非常痛苦，甚至十分绝望。作为儿女就应该多理解，多关爱，多方寻求医治……列举“病症”又有什么用？可怜的老头儿，也用不着嫌弃，也许明天就会轮到了你，信不？
刘佩学，男，1967年9月2日出生于黑龙江省望奎县，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发表文学作品300余万字，作品散见于《北方文学》、《北方作家》、《岁月》、《小小说选刊》、《地火》、《小说月刊》、《当代小说》、《天池小小说》、《检察日报》、《幽默与笑话》、《讽刺与幽默》、《文学故事报》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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