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鹰飞|杂碎:苦难永远没有终结。
草长鹰飞,本姓赵,70后,居北京。平时散淡生活,尤爱自己的俩狗,喜烹饪。常与书为伴。爱写字。
我想,桃子成型之后释放颜色,堪比火山爆发——炽热喷涌,谁都不能阻挡。切开一个,粉红升自桃核。一脉岩浆顺肉缝蜿蜒而起,撞到桃皮。窄石子路,自桃核,一头儿扎进雾里,浓处,撞散了。静夜中蹿腾的烟花炷,顶高处炸开,星点绯绯伞布,于奶白多汁的肉里。
调料和花朵碰撞,秋看糖与桂花,冬是盐和韭菜花。白沙沙的盐,启封,隐隐粒粒一圈儿,满罐的绿色浆稠得剔透。
这是一个平庸的时代。艺术以两种方式逃离人群。对权杖起舞,为权利唱赞歌。叩拜财货,过度溶蚀快乐,轻佻得连风花雪月都懒得去碰。
劳民伤财,剜其心实其腹。
真正的艺术,冷脸,一刀毙命转身就走。而不是舞足了刀花,一片一片切割抖落着展示给众人看。
兑水如果算手法,是商业手法而与艺术无关。
就仿如卖蒜的妇人脸上堆笑跟你推销她的大蒜:买俺家的吧,俺家的蒜好,不坑你分量。
——给足分量是生意人的本分。把本分的事情拿出来说,呵呵。
——我跟你说,喏,我花的,是真钱——你会不会觉着滑稽?
或问:读那么多闲书干嘛,你记得住嘛?
答曰:上个月今天,你吃的啥?
中国人有着很深的制服情节。制服是权力对民众着装的强力干扰。制服,是制度的外衣,一旦套在个体身上,立刻显出了权力的霸道与蛮横。权力依靠一套制服轻易就收拢并驱使一个自然人。
身着制服,代表对权力的认同甘于被权力驱使,渴望在过程中分一杯权力的甜羹——哪怕就是落些具体而微短暂的惧怕,也是好的。
每个中国人一生都要面对的窘境是:为了活着,必须穿制服;遵从心灵保持个性,拒绝制服。
泛制服化探入中国社会的每一个阶层。军队、警察;工商、城管;银行,公交;就连小区保安和停车场收费的都没落下。
这就出现了一种在中国社会很特殊的现象:一个人,在制服内外穿梭——穿上制服的时候,替制服所标明的权力说话;脱下制服,听别的制服们训话——虐他的社会,以虐待旁人始,以全体成员互虐终。温情如草,在凌辱的裂隙中艰难生长。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中国人嫁给了权力,穿衣第一,正确了,才有饭吃。
梵高临终最后一句话:苦难永远没有终结。
可不是。
年底,得几张请柬。见到后缀“请着正装”,一律撕了。我的回答是:去你妈的!
一座城市不会老,因为每天都有人毫不吝惜地倾倒大筐青春,他们以为如此能够换回比青春更美好的东西。
今天,之所以区别于昨天,是因为根植于我们心里的感受又多吸了一天我们的心血。
摄影普及进入人群,与其说是一种记录,不如说是一种负担——人们要绷紧神经。瞬间被放大,整体性被零碎的拍摄穿插打破。记录世界,最终变成世界的一部分。
安静如同岩石的形成,需要压力和时间。踯躅夜行,满布苦难。面对苦难,述说与寻求认同,带不来安静,甚至对于事件本身的同情都是轻浮毫无重量的——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不知道我不在家的时候,我们家金妮和安比是否翻翻《水浒》打发无聊——凭直觉,我觉着她们看过。今儿一整天,都是绕着我老婆走,从不跟她对眼神。
他们说车胎铰碎了熬胶也可以粘唧鸟。到处找车胎。瞧见骑车的就惦记他放炮,想着崩手里一块红车胎也怪不错。
手里有了五分钱,买了几根很宽的皮筋。饭勺子坐火上又舍不得了,想着做个绷弓子也挺好。偷了我妹几根皮筋,饭勺子着了煳成黑奶奶样,胶没熬成,挨了一顿好揍,瘸了好几天,就那样,我妹还追着让赔。
一点同情心没有,瞧见我拉胯走道还笑话人,“瘸了瘸,穿花鞋,你是太太我是爷……”这叫什么妹妹呀!笑话我就别跟我玩儿呗,不介,我粘唧鸟,她总得跟着。不带,就跑前头给你轰。跟着跟着吧,她还没把我抽帘子上竹篾做风筝的事儿告诉大人,也算义气。
写作上思乡病的泛滥,是某种妥协的结果。一方面,传统文化根割日久,书写者放弃了对逐渐日远的传统文化的继承与学习;一方面,消费主义在新技术的推澜下逐渐盛行,思维碎片化丝缕化的趋势不可遏免;一方面,政治权力留给书写的缝隙逐渐壅塞,精致的利己主义书写者,自觉不自觉的蛾子一般往天窗漏下的光亮上蚁凑。
本质上说,这是另外一种讨巧般的逃避——既规避了某种不可知的风险达到言说刷写作者存在感的心理愉悦又达到了舒缓作为被世道挟裹人及作为文学意义上文字被日益边缘化某种慌张的心理纾解。
书写者自我安抚与自我按摩形成了一个空洞虚假的文学盛宴。这个精致的宴席,以去现实化、去社会化、去政治化为代价,覆盖以大面积大篇幅的怀旧情怀,一盖而天青宇阔,为自身与已经形成的文化浊流找寻相同震频,为自己和这个肮脏时代一同流向不可预知的明日找寻某种催眠般的安慰——要烂,一起烂!腐烂过程中,没有幸存者。
那些转瞬即逝的事物,我们能去谴责吗?橘黄色的落日余晖给一切都带上一丝怀旧的温清,哪怕是断头台 ——米兰·昆德拉
假若世界是幢房子,久居院坑中的我们想透口气爬上房子看看自家的过去与未来。上房的梯子是语言,而不是文字。文字,是梯子的影子。任何试图借助影子爬上房坡的想法都是缘木求鱼。
梭罗一直在找他丢失的猎犬,一匹栗色马和那只斑鸠。他把人群一分为二,有的一直在找,有的无动于衷。上帝在这两群人的分野处微笑。所有的丢失,或者都是为了腾出位置迎接你珍爱之物的来临。
主编:酸枣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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