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文】春

春天可以活的潇洒一些，说些大话，做点傻事，玩点刺激，不过分。延安新区举办风筝节，一美女非要我去一块看，说和你一起红火太太。如果是个男的邀约，除非言之凿凿信誓旦旦承诺中午请的咥面，否则雷打不动。去了，风筝飞得都太高，看球不清，一团乱麻。人家说那个高，我就说是哩，这样不失威信。风筝没看美，倒是美女看美了，穿红戴绿，细腰扭转。也不敢盯住一个看，这样容易出问题。

春天不缺少花朵，也不缺少赞美。一个手端镜头的干老头子刚刚色眯眯地对着一朵花打了好几个转圈，他的冲动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他思想出轨了。在他之后，来了几只蜜蜂，嗡嗡地盘旋，抄近，最后颤颤巍巍地降落在花蕊上，它们的采撷才将开始，还囊中羞涩，春天就已走出很远，它们正以自己独特的方式与这个季节互诉衷肠。

一座城市有一座城市的春天，一个乡村有一个乡村的春天，每一个人心里，也有一个春天。我去看山桃花，认为那一簇一撮的山桃花就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就像自己的初恋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情窦初开，别人去冒犯，我是酸酸溜溜的感觉，恨不得把那人扔到粪池里淹死。她是我的，感情是自私的，请不要在这个问题上与我讨价还价。让春天兴奋起来的，是鸟雀煽情的啼叫，是高深处站着的几只穿着燕尾服的南国来客，颠沛流离之后，终于有了栖居，阳光丰盛的地方，就成为拖家带口的安置。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画卷，迎着飘渺不定的风徐徐展开。

春天在哪里？寻找的人们很疲惫却不亦乐乎。摘香椿芽，捡地软，垂钓，这些看起来挺贴心的行程会招致严重的应和和响应。春天，出去走走，你一不小心会踩疼大山的神经，你须轻些落脚；你一不小心会惊动山坡上一头正埋头吃草的毛驴，你须声音柔合；你一不小心会撞见失散多年的童稚，你须同意被掳掠。你要小心翼翼，经过那些卑微弱小的事物时，保持一份天然的崇敬。

我来到春天，我走了那么长的路，终于到了目的地。我从孙子把自己走成爷爷，我从晨露把自己走成尘土，我从岁月中一次又一次打捞自己，又在岁月的风声中晾干，泡软，让自己有了些况味，滋味和回味。我自卑，我比不上一只布谷自信，当我立于春天的长空碧蓝下，我的慌恐骤增，我只怕配不上这个春天，在过去的日子，我不小心弄脏了自己，成为一个负债者。哦，我得忏悔，写一份发自肺腑的检讨书，让酸甜苦辣充斥字里行间，像对一个人死去部分的追悼。

下雨了，下雨了，妈妈，如果你没有一把雨伞，就到天堂的屋檐下躲避。春雨昨夜下了整整一夜，杜甫写完那首诗后，他的情绪舒展多了，而我惆怅，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这场雨如果是好雨，一定会隔着石头抚慰，让我在离开母亲后能好好活下去，让一个人哭时显得不那么孤单。

是啊，我有了一种使命感，我要在春天到处走走，到处看看，收集与春天有关的消息，因为我不仅要为自己找到春天，还要替妈妈找到春天。譬如槐花马上开放，我得准备好一个柳条筐，我得去槐树下抬高目光，把高处的槐花轻轻摇下来，像接一个迷途者回家。

春天走了，还会回来，但我们不一定。所以我们不容许浪费，要敝帚自珍。春天，女人是一道风景，尤其穿裙子的，风一挑，即使什么也没有看见，照样可以让一个正常男人魂不守舍，生不如死。我好几次因为面前飘荡过来一个穿裙子的美女而呆若木鸡，老嫌风太小，不给力。

人要好好活，因为要死很久的。要尽力搭乘着细碎的光游弋，尤其在春天，不要说不忙，不忙，有的是时间，说不定一觉醒来，已是大雪纷飞。

作者简介：李全文，男，1973年6月出生于陕西省延安市宜川县。写诗多年，作品先后发表于《大学生》、《星星》、《延河》、《中国新诗》、《延安文学》等刊物，部分入选《新延安文艺丛书诗歌卷》、《陕西青年诗选》《小镇的诗年选》。诗作《父亲》、《草原》等六首进入2016中国诗歌排行榜榜中榜（由中国诗歌学会《中国新诗》公布）；入围中国当代诗歌奖（2015——2016）；甘泉县首届作家协会主席，延安市作协常务理事，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

责任编辑 | 郑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