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忠 | 如何用经方治疗疑难杂症——冠心病医案一则
李某,男,58岁,干部。2007年2月26日初诊。
主诉时发心中懊恼、烦躁不适近2月。发无定时,持续数小时可自行缓解,发时伴有汗出。在某西医院“心内科”住院诊治1月余,初步诊断为“冠心病”,但治疗一无效用。病发前有“感冒”病史。
诊见体瘦肤暗,面呈忧郁,胸部不适,烦躁每日皆发,纳食、睡眠欠佳,大便尚调。舌体偏瘦,舌质淡暗,舌苔薄白满布,脉象浮弦。证属心阳不足,热扰胸膈。治以温振心阳、清宣郁热为法,方用桂枝甘草汤合栀子豉汤加减。处方:桂枝9g,炙甘草6g,淡豆豉12g,栀子12g,茯苓12g,桔梗9g。3剂水煎服。
2007年2月29日二诊
近3日懊恼、烦躁未发,睡眠好转,但昨晚腹胀、呕吐。舌质淡暗,舌苔薄腻黄白,脉弦缓。证属中焦不清。先予清化中焦为治,方用小柴胡汤合平胃散加减。处方:柴胡9g,黄芩9g,姜半夏9g,苍术9g,厚朴9g,陈皮12g,茯苓12g,炒槟榔12g,炙甘草3g。3剂水煎服。
“伤寒杂病,治无二理,咸归六经节制。”(《伤寒来苏集》)
2007年3月4日三诊
上方服1次(半剂)后大便通下,腹胀即平,但服5次(2剂半)后心烦懊恼又作,双肩及胃脘部俱不舒,发时有汗出,有气上冲感,小便欠利。舌质淡暗衬紫,舌苔白,脉弦。证属心阳不足,水饮上逆。治以温振心阳、化饮降逆为法,方用桂枝甘草汤加茯苓、白术。处方:桂枝9g,炙甘草9g,茯苓18g,炒白术9g。2剂水煎服。
2007年3月6日四诊
药后大效,仅昨日晨起发作1次,持续时间较短。上方桂枝改为12g,2剂水煎服。
之后病情平稳,方中或因夜尿多加制附子,或因烦躁反复加栀子、淡豆豉。至2007年4月8日十二诊时,患者自觉身体状况良好,精神明显转好,体重增加,偶有胸部不适,但并不影响生活、工作。而舌体偏瘦,寸脉稍显不足,从舌象、脉象考虑,仍非健康之态。从胸痹论治,以桂枝甘草汤合瓜蒌薤白白酒汤加减。处方:全瓜蒌15g,薤白12g,桂枝12g,炙甘草12g,姜半夏9g,黄酒50ml合水同煎。7剂水煎服。
之后稍作加减,持续服至2007年7月29日,因患者移居异地而停药。身体状况良好,舌象、脉象基本正常。
前贤说:“伤寒之中有万病,”全在临证者识与不识。
按
回顾本病整个治疗过程,病变根本在于心阳虚,这是贯穿整个治疗过程的主线。“感冒”后发病与外感有关。治疗上没有及时、彻底祛邪外出,反留邪致内陷于胸中(郁热),正气偏虚,邪气不盛,正邪交争,于是时发心中懊恼、烦躁不安。之所以持续2月之久而病证不传、不变,与胸中心阳虚不无关系。于是首诊方一方面以桂枝甘草汤扶持心阳,一方面以栀子豉汤清宣郁热。初诊得效,但突发腹胀、呕吐,似与服用栀子豉汤不无关系,改方平胃散合小柴胡汤暂复中焦升降。尽管方中温多清少,但得效后继服,则心烦、懊恼、气逆、汗出又作,足证阳气虚甚,也足证首方合桂枝甘草汤的重要性,急转方用桂枝甘草汤加味。三诊方仍属桂枝甘草汤加味,加茯苓、白术治中焦上逆之饮,而非苓桂术甘汤方。之后始终以桂枝甘草汤加味,或加附子温壮元阳,或合栀、豉清宣残邪,而更多的是合用瓜蒌薤白剂廓清胸廓阴邪。
本案被中、西医视为疑难病。患者自觉病变特重,而西医基本上认为不需要治疗,中医治疗又不得效果。患者初诊时,由两位中医博士陪同,当看到方中开出栀子豉汤时,两位博士大为吃惊,因为在这之前他们只想到“冠心病”、“心血管病变”,从来没有想到过和伤寒、和外邪有关。前贤说:“伤寒之中有万病”,全在临证者识与不识。
《伤寒论》第76条说:“发汗吐下后,虚烦不得眠;若剧者,必反复颠倒,心中懊恼,栀子豉汤主之。”本案患者所表现的症状与文中记录极为吻合。尽管没有明确汗、吐、下史,但病发前确实使用过“治感冒药”(汗法)。单从中医角度来看,辨证似乎不难,但若受中、西医结合思想影响,就很不容易想到这一证上。辨出栀子豉汤证,若忽略心阳虚证的存在,单用栀子豉汤也会一无效用,甚至变证纷出,用方之难紧跟辨证难之后。
本文摘自高建忠老师《临证传心与诊余静思--从张仲景到李东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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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建忠
编辑:釋慧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