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摊上热热烈烈,七嘴八舌,弱势一方久久未动,头发都要被自己薅断了。几个老者小心翼翼指点着,试图挽回败局,强势一方自信满满。更多的人在说着后面的几步棋,有多样杀法,反正都是致弱者于死地,这盘,是没有了翻盘的机会。费五昌顶着光秃明亮的头,头顶上还有几根长长的自左抿在右边,看得出来是上了头油的,晃眼。依然穿着一身制服,是“畜牧”之类的,深蓝色而有肩章,但肩章上没了扣子之类的标识,留了两个窟窿眼。裤子是不分春夏的宽裤腿那种,白袜子,黑皮鞋擦的锃亮,与头发相互辉映。站在棋摊外边,点燃十块钱一盒的过滤嘴香烟,指导着强势的一方如何如何致死对方。“输了吧,输了吧,咋样,就知道你不中!”费五昌大声哈哈的笑话着老刘头,“不中就不中,还球天天下,啥水平”,白白的脸上笑的抽筋,连头皮都清清楚楚看出来一动一动的。“费科长,你来,你来”三局两输的老刘和周围的人都让着费五昌坐下对弈,他也很受用大家还称他费科长。看到坐在对面的是老王,费科长哈哈哈的坐下了,“来就来,哟,老王----吧”,费科长故意将“吧”字拖的很长,惹得棋摊周围的人一阵哄笑。“下你的棋吧”,老王擎不住嘟囔了一句。费科长已不是科长了,早先在单位一个什么咨询科室的头头,赖了是工作了近30年的老资格,单位破例成立了一个这样的科室,原想着能分担法制办的一些信访工作的。费科长平时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情就往法制办推,渐渐的没了这项功能。养猪羊和屠宰以及防疫这方面的知识和政策又有专门对口科室,年轻人不愿在此整天只是喝水扫地,原有的3个人也都走了,费科长渐渐废了,科室只留下了他。前年,单位实行内退政策,53岁的费科长回家了。费五昌不在市区住了,免得见了同事尴尬。楼房留给儿子住方便工作,也没有回老家。自己回到了10多年前在城乡结合部盖的小独院里。那时,这个村养殖业发达,费科长也是近水楼台,花了几个小钱起了这座院子。“老王、老王,不行了就再来一盘,怕啥了,又不输金不输银的”费五昌拿着几个吃掉的棋子,分别握在两个手中,右手的棋子“哒哒哒”的敲着左手的。旋即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硬盒香烟了,“啪”的点着了,又将烟盒郑重其事的放进了左胸的上衣口袋里,“嗞”的吸了一口,一副满足的样子。老王自甘认输,摆开了第二盘。“费科长,有人找”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费五昌站起身来,透过人群缝隙看到是邻村的崔明发,在不远处的路边向这里张望着。崔明发这几年一直在捣腾生猪收购,遇到了一些事情就来找费五昌。也算是局里的老资历,大家都给面子,不大不小的事情费科长给办了。费五昌扣上了上衣扣子,拉了拉衣角,高亢的“嗯--”了一声,走出了人群。不上班了,每次出门,费五昌还是要穿上工装,有一种优越感。崔明发给费科长口袋里塞了四包烟,上衣的下摆立刻鼓鼓囊囊了。崔明发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3分钟后,两人分手走了。费五昌很享受这样的众目睽睽的感觉,搂了一下衣服的下摆,重又走进人群。“来来来,老王,再来”,“今天天气不赖,多下两盘,多下两盘”,费五昌拆开一包新的十块钱的烟盒,自顾自又点上了。“立马车、立马车,吃士就死了……”人群中有人凑趣的给费科长支着招。“不用立马车,沉底炮,沉底炮,一招就将死了”。“俺就不那样走,嗯!俺下棋俺当家,你们说了我都不听,我下棋还是你下棋”,能一招致命的棋局,费五昌楞是凭借子力多的优势,故意将老王的棋子一个一个吃光,将老王弄了个“卒拱心”残败。“哈哈哈哈,老王,咋样,水平不中吧,水平臭吧!我可不像他们,一招就想把你将死,我可是最后卒拱心才把你将死了,啊?是不是老王,是不是?哈哈哈”费五昌兀自哈哈笑着,抬头看到一个年轻人挤了进来,起身拍衣服,顺便拍了拍鼓鼓囔囔的右侧衣兜,“该吃饭了,该吃饭了,局里今天有个同事婚宴,打电话叫我去给人家主持呢,走了,走了”。棋摊重新摆好了,又开始了指指点点和七嘴八舌。大家习惯了费五昌从不与生人下棋,有一次误打误撞与一个年轻人对弈了三局,输的稀里哗啦,脸皮和脑皮涨的一样红。事后好几天都没有在棋摊上出现,说是心脏不舒服,在家休息了几天。不过,大家都明白,就今天这个结局,即使明天下小雨,费五昌还会来的。——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