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剧真是把婚姻那点事聊透了
“比起道德谴责,我更同情他们的'爱无能’”
前阵子,庞博在脱口秀里说婚姻不可怕的段子冲上热搜。里头很多观点让人直呼,我又相信爱情了。
“结婚是有意义的,不但有意义,还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很多事,不结婚,是不会知道的。”
很多人说听完瞬间不恐婚了。但对婚姻向往的小火焰刚刚燃起,就被一部叫做《婚姻生活》的美剧给灭秃噜了。
要知道,它的同名原版,可是凭一己之力,在上世纪70年代的瑞典掀起了离婚潮,强势地撼动了人们一直信奉的婚姻制度。杀伤力可见一斑。
改编后依旧沿袭了”看似平静成功的婚姻下,实则早已千疮百孔”的主线,再凭借它“不像美剧”的异常平缓昏沉的节奏,成功提名年度“最致郁婚姻恐怖片”。
不少人觉得看完庞博的段子,再看这个剧,对婚姻的感觉大概如下:
于是刚自觉被“治好”恐婚的那些人,看见剧里结婚十年的男女主最后仍双双出轨偷情,甚至一度面目可憎,“恐婚”症就立马复发了。
干脆破罐子破摔说:结什么婚,智者才不入爱河。一害怕,就搬出“单身不婚高级论”,其实,这很像是一种自我欺骗。
恐婚,是这两年很常提的一个社会心理话题。离婚率、生育率的下降也影射着当代人选择进入一段亲密关系的意愿在下降。与其说怕的是结婚,不如说我们怕的是和另一个复杂个体磨合过程里“势必会发生的不美好部分。”
所以那些觉得《婚姻生活》是大型婚姻劝退片的朋友,大概没理解它背后真正的用意:
它的确打破了我们对“美好向”婚姻的希望滤镜,很残忍地按着你的头,掰开你的眼睛去直面亲密关系中的尖锐矛盾和冰冷真相,
但不是为了吓跑你,而是想让你反观自己,你真的“有能力”从独立的个体进入到一段亲密关系中去了吗?
01
丈夫强纳森是个大学教授,工作时间弹性高,妻子蜜拉则是美国科技公司的高管,收入远超丈夫,而且经常出差,这些现实因素就使他们自然形成了女主外、男主内的家庭结构。
换做传统男女观念仍根深蒂固占据主导的我们的社会,这样的结构或许早就维持不了十年。
尤其对于男性来说,要么是被自己的心理负担压垮,(我作为男人,却没有老婆挣得多太窝囊了)。要么就被旁人的闲言碎语荼毒。(他们家男人吃软饭的。哪有大老爷们天天呆家奶孩子的?)
但这样的情况好像都没发生在强纳森身上。
当被问到家务和带孩子是不是一直由他来做的时候,他不但自信大方地解释这是因为他时间更自由的客观因素下很正常的分工,最大气的是,他刻意地不去强调自己的“牺牲”。我没“牺牲”什么,保姆干得更多。然而,从他熟练地帮蜜拉叠衣服,哄孩子睡觉,不难看出他的确是在家庭生活中比妻子牺牲得要多的。
之所以”谦虚“,是为了减轻敏感的蜜拉的”内疚感“。他在照顾她的情绪。妥妥顾家温柔好男人人设!
所以以至于我看到女主出了个差就出轨,还理直气壮地对在家等她到深夜的丈夫说自己爱上别人了,好一阵捶桌子大骂女主巨渣!
开篇相信大家和我一样会一边倒地觉得老实人男主好惨,女主好渣。
但看到后边,你可能就会觉得,片面地用“渣”这个词,来给复杂的亲密关系中的人下论断,似乎显得有些单薄肤浅了。
抛开道德伦理审判视角,压制住谴责的冲动之后,从人性和情感的角度冷静观察的话,你就会发现,强纳森不是这场骤变的唯一受害者。
里边有句对白。女主在告诉男主自己爱上了情人之后,问他:你没有察觉到什么吗?他说:没有。女主苦涩笑笑说:或许这就是我们出问题的征兆吧。
听起来蛮矫情的,甚至有点强词夺理对不?男性的思考方式本来就大都粗线条。也可能是出于对妻子的绝对信任,所以完全想不到那块去啊?
但其实女主没瞎说。
她出轨的整整八个月里,他都在因为她堕胎的事独自生着闷气,沉浸封闭在自己的情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真正感受过她,也就不奇怪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一点蛛丝马迹都get不到了。
女主在四十岁的高龄意外怀上了二胎。他很想留下这个孩子。而蜜拉却想起生老大产后抑郁,因为自己对丈夫疯狂发泄情绪曾使婚姻关系一度降至冰点。她害怕孩子的到来会摧毁好不容易恢复的稳定婚姻状态,最后选择了堕胎。
强纳森是那种情绪管理MVP,很多人觉得懂情绪管理的男人多棒啊多温柔啊,但如果十年如一日都在情绪管理,我觉得他就不能用温柔来解释,而是在消极抵抗痛苦。
他明明难受得想哭,可能还有对妻子说好生却又不要孩子的愤怒,
但到了蜜拉面前,就一副像烙了半永久的“心平气和脸色”。
可这是雪上加霜的掩饰。
一个人几个月都把生气写在脸上,你能明显感觉他不高兴,但他又总轻描淡写告诉你他没事,像不像一种软性的冷暴力?这时候你大概宁可撕破脸打一架好好把事说清楚才痛快。
他的理性逻辑告诉他,承受肉体痛苦的是妻子,他没有资格去生气甚至悲伤。他始终在用理性对抗感性,永远不直面“真实的自己”,也不愿意把真实的自己摊开给甚至最亲密的人看到。
或者说,是不敢。他怕不完美的自己如果被别人看见,自己都不会被爱了。
所以我说这部剧好就好在它引出话题的主线虽是你最不喜欢的不忠情事,但想探讨的却是人的经历和人性。
导致他藏匿真实自我这种心理缺裂的罪魁祸首是父权为王的原生家庭。高强度的道德标准从小给他“洗脑”。
人,就该厚道、宽容、善良、少欲望,与之相背的,都是“罪大恶极”。
所以哪怕被绿了,他也没有正常人本能的暴怒,第一反应居然是冷静地问蜜拉出轨的经过是什么?甚至在她要跟其他男人走的时候,还在帮她整理行李。
这已经不是“圣人”了,这是“铁人”。他感受自己的真实情绪是滞后的,感受对方,也一直是滞后的。他就像给自己的心围了一面铁壁,他真实的情绪出不去,别人的,也从未真正进来。
当这个人的情绪辐射圈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就会给人,他不愿意让人触碰他真实情绪的感觉,这样的他,让她倍感孤独。
所以她选择用婚外情这样的手段逃离死水般沉寂的孤独和空洞。
大概有人会觉得我在用受害者有罪论为女主开脱。
并不。女主也是个“爱无能”高级患者。
里头有个细节:女主出轨后向丈夫诉说了自己的孤独,强纳森问她:为什么不来找我谈?女主说: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
做不到情绪坦诚的不光强纳森,还有蜜拉。她也始终向丈夫展示着最大的冷静,和那部分理性完美的自己。甚至连堕胎都不希望强纳森在身边陪她共享悲伤和脆弱,她宁可一个人蜷缩在床上哭泣。
原生家庭同样影响了她,在她五岁时,妈妈就带着她去偷情。爸爸也在外面有很多情人。
她对婚姻的不安全感是非常强烈的,在她眼里,婚姻可能就像随时可能倾覆的危房,不把自己全身心地交出去,万一哪天房塌了,就不容易受伤。
这就是本质上两个婚前孤独,婚后仍旧其实孤独的两个人的,保护机制。他们都做不到以最真的自己进入亲密关系当中去。
02
他们之间没有爱吗?一定是有的。哪怕在要离开他去找情夫的早晨,睡眼惺忪恍惚之间,她也下意识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充满温情。
哪怕他被她出轨的事实暴击,但见她因为罪恶感而痛苦的时候,还是会摸着她的头安抚她。
他们之间的爱,复杂就复杂在,他们自始至终对婚姻的“目的不纯”。
在回答“少了什么特点,就不是你?”这个问题的时候,强纳森说了自己的年龄、职业,甚至连自己哮喘的毛病都提到了,却唯独没有提到婚姻。
而蜜拉虽然提到了自己“已婚”,却也没说自己“是强纳森的妻子”。
婚姻对他们而言,不像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情感关系,而更像一种合作关系。
强纳森认为婚姻只是(一个工具人),一种方式,结婚为他们构建了一个工作后可回归的温暖的去处,一起养孩子,内心有了寄托,就能够更好地在职场厮杀,成为“更好的自己”。
他甚至觉得婚姻是不需要“被经营”的。无论是如胶似漆,充满激情和爱的婚姻,还是相敬如宾但求岁月静好的婚姻,对他来说都没差。因为他更需要的是婚姻这个形式的存在,却忘了婚姻的根本目的是“情感需求”。
同样,对蜜拉来说,婚姻的“工具人属性”也是大大超过“情感属性”的。他们最开始同居是因为她刚结束好几段热恋,正处在疗愈情伤的脆弱期,而强纳森正好处于脱教的空虚期。
有一次强纳森哮喘发作送去急诊,陪着他的蜜拉被医生当作了他妻子。而他们也都享受这种“夫妻关系”,后来就真的结婚了。
按正常逻辑来说,进入婚姻前必然需要经历真情实意的“情感步骤”(比如心动有了好感——交心依赖——再到结婚)。而他们,却只是因为在最孤独的时刻,被慰藉了,就选择了结婚。
他们把婚姻当作止痛的麻药。我甚至觉得其实他们是错误地“物化了婚姻”。
所以这也就不奇怪为什么前期女主跟着魔一样要离婚。
后面被裁员,和情人分手后,却又赖着不肯离婚。
婚姻关系对她来说更像是个精神避风港。不想离婚大部分不是对另一半的放不下,而是对婚姻形式的无法断舍离。
所以当我看到男主给了女主一巴掌,而女主也痛打男主一顿,最后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地签下离婚协议,而没有复合反转的时候,非但没为他们十年婚姻的终结而感到惋惜,反倒觉得无比痛快。
03
最后她们还是离婚了。
强纳森和犹太女友如愿生了孩子,却也可能会和其他女人发生关系。蜜拉回归职场,隔几周或许就会换不同的男友。她们都没有选择再结婚。
强行维系十年的婚姻的失败,撕开了平日里所有的伪装,让他们清楚认识到自己大概真的“爱无能”,并不适合进入婚姻,起码目前来说,做不到。
抛开人伦审判,这场婚外情事的腥风血雨对他们来说却是一次彻底正视自我的过程,尽管,真实的自己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完美者。但从人性解放来说,我姑且视它为“变相胜利”吧。
其实从最初,她们都没准备好以最真实的自我进入到亲密关系里便结婚,就是错的。
感觉就像是内耗很严重的日复一日地在演戏。打个比方,你明明喜欢翘着二郎腿大口啃鸡翅,但因为怕对方会因为这个小小的举动就厌恶你,你小心翼翼,每次吃的时候都把腿规矩并拢,小口扒拉,你虽然表面无端倪,但心里直观感觉清楚得很:不舒服。
强纳森是有这种“不舒服”的。
蜜拉不在家的时候,电灯开关线晃到他,他都觉得不耐烦,
他会用脚粗鲁踢开散落的东西。
还会在电脑里看性感的女人视频。
我总是很欣喜影视作品不畏惧把镜头对准人的真面目,直面“丑陋”才能读懂人性,满嘴仁义礼智信,大概是很难洞察人性的。
有个细节: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戴着耳机,看书时戴着,独自吃饭时也戴着,
他应该是沉浸在音乐为他隔绝的个人空间里。他自始至终享受这种孤独且安静的感觉。不开灯,在昏暗的灯光下吃饭,可能就是他最自在的状态。
可一旦听见蜜拉下班回来,他就立马开灯、摘耳机,笑脸相迎,
他其实是被婚姻家庭生活中的虚假的自己,和个人世界中真实的自己,反复拉扯的。拉扯到极度疲惫的时候,我想就算没有妻子的这次出轨,他也会受不了的。
蜜拉也是这样,她十年来压抑着自己追求刺激、激情、自由的性格,努力扮演着踏实的婚姻经营者守护者。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和父母不同,她可以拥有美满的婚姻。
但当强纳森哮喘发作,她熟练地拿起药瓶下意识想递给他,却疯狂地挣扎了。
她最后一秒还是扔了药瓶,急忙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她是不想陷入因为怜惜他或良心受谴,而无视自己内心真实冲动的死循环中。可以说,她也反复在道德和面对不道德的自我之间被撕扯着,当她说出她想和情人继续交往的时候,
她的确不道德了,
但她也面对了最真实的自己:她不适应也无法坚守这种“岁月静好”的一成不变的稳定婚姻生活。
我不太喜欢在亲密关系中反复提到的“牺牲”这个字眼。因为再高尚、再利他的人也能感知“牺牲”给自己带来的不适或苦痛。不一定非得一个侵占另一个,一个消灭另一个,直到把对方同化了,才算“磨合成功”。
最高级的磨合应该就是接受差异的共存。就像剧里男主拿着铜锡脚杯,而女主用玻璃高脚杯,但照样能对饮一杯红酒的状态。
你大可记住:有的人所讨厌与痛恨你的每一点,都有人就爱你这几点,接受原本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