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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寇研 | 来源：(ID:tsgsc8)
薛涛系列三
薛涛笺背后的男人：若没有他，也许就没有薛涛笺的诞生
世人皆知，薛涛笺乃中唐女诗人薛涛所创。此笺自问世起，便持续受到文人士子的热烈追捧。在世人眼中，薛涛笺是可以与“少陵诗、摩诘画、左传文、司马史、右军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并驾齐驱的“古今绝艺”。连《天工开物》都有提及薛涛笺的造纸工艺：“四川薛涛笺，亦芙蓉皮为料煮糜，入芙蓉花末汁，或当是薛涛所指，遂留名至今。其美在色不在质料也。”《天工开物》所说的“其美在色”便是薛涛笺与当时流行的其他笺纸比，最不同凡响处。传说薛涛笺有十种颜色，深红、粉红、杏红、明黄、深青、浅青、深绿、浅绿、铜绿等。但薛涛向来偏爱红色，所以数种颜色的笺纸中，又以深红最有名。薛涛笺也名深红小笺。著名诗人李商隐甚爱深红小笺，他在诗里吟咏：“浣花笺纸桃花色，好好题诗咏玉钩。”宋代诗人沈立以为薛涛笺可以与王维的画媲美：“画思摩诘笔，吟称薛涛笺。”多年后，薛涛安然老于浣花溪畔，心如止水的她在写给元稹的诗中提到自己的日常：总向红笺写自随。薛涛笺流芳千载，为后世人的怀念，却很少有人知道薛涛笺背后的这个男人。若没有他，薛涛终生囿于幕府，不得自由，那样也就不会有薛涛笺的诞生了。
元和二年（807），武元衡第一次入相。短短数月内，武元衡在工作上取得不俗成绩，获得唐宪宗的赏识。其时，千里之外的蜀中，正因前任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的去世而动荡不宁，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中。唐宪宗认可武元衡的能力，派他入川，整顿乱局。元和二年（807）十月，新任蜀中最高行政长官武元衡奉命入蜀。进川前，武元衡是做了一些功课的。剑南西川节度使幕府内，除了那几个搅乱时局妄图坐上蜀中第一把交椅的下等军官，除了韦皋生前的宠物，那只由南诏进贡的孔雀，最有名的当是“侍酒赋诗”的乐籍中人薛涛了。薛涛诗名，武元衡早就所闻，亦对其怀有仰慕之心，有结识之意。武元衡行至广元江陵江畔，眼里所见蜀地风光令他精神一震，便忍不住挥毫题诗。又命驿卒快马将诗送与薛涛。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多年前诗仙李白如是说。现在武元衡已有切身体会，所以他在诗里揶揄自己：我才走到嘉陵驿站，就已经愁得头发都白了。薛涛何等聪慧，一读此诗，当即明白，哪是蜀道难惹得武相国愁眉深锁，当是西川动荡的局势，让这位第一次入川的前宰相颇为忧虑。薛涛当即续诗：蜀道虽难，却也是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想当年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夜奔”至此的浪漫地，一定不会让相国失望的。诗歌末句化用杜甫诗句“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既向武元衡表达了蜀中山水对他入主西川的欢迎，又含蓄而巧妙的传递了蜀中百姓对其整治乱局的殷殷期望。有恭维，有期待，却落落大方，不落窠臼。武元衡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怎能不赏其诗才怜其运命呢。武元衡当即做了一个决定。他决意助薛涛脱籍，还她自由身。元和三年（808），在武元衡的帮助下，薛涛成功脱籍。薛涛离开幕府，搬到成都浣花溪畔。
薛涛素来爱花，尤爱菖蒲的清雅。所以她在自己的新居所，种菖蒲、枇杷、芙蓉满门，屋后又是竹林环绕，毗邻浣花溪。怎一个快活了得。一壁花木葱茏、闲云野鹤，一壁贩夫走卒、人间烟火，王建的诗里对薛涛“大隐隐于市”的新生活，不乏艳羡之意。恢复自由身的薛涛，有大把的时间出游、赏花。作为诗人，她这一时期的诗作远高于幕府时期，且韵致明丽、清亮，从中可窥见薛涛在新生活中的如鱼得水。秋风乍起，莲叶田田。捕鱼人、采莲女活跃其间、欢声笑语，那是薛涛久违了的人间日常。幕府时期，薛涛一举一动都得向韦皋汇报，行动受到限制，仿佛幕府中那只锁在笼中的孔雀。而现在，薛涛终于获得了交友的自由。也正是在此薛涛诗歌的高产时期，纸张用度较以往频繁时，薛涛才发现从前“纸张漫无规格，长短宽窄不一，色泽粗陋”，既不实用，也不好看。薛涛决意改进造纸。造纸工艺原就繁琐，若还想胜过从前，就须花更多的心力精力，数月甚至数年时间，专注于此，反复试验，比较。若薛涛此时仍身在幕府，每日在没完没了的酒宴雅集上与人唱和，写些场面上的应制诗，很难想象她会有大块的时间专心造纸。对此，薛涛自己亦十分清楚，她对武元衡始终心怀拳拳感恩之情。
三年后，武元衡镇蜀取得了“上下完美，蛮夷怀归”治绩。幕府举行酒宴，庆祝新任川主的功勋。此时，已经脱籍的薛涛不再是从前那个“侍酒赋诗”、身份卑微的乐伎了。当她作为嘉宾出席幕府酒宴，她已与其他男性诗人、幕僚无异，可以与他们平起平坐了。所以，薛涛在这首诗中，不仅颂扬了武元衡镇蜀的成就，也自觉呈现出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诗人的良心。她在诗歌末联提醒众人：和平任重道远，人们应该时刻警醒。明代文学家钟惺评论此诗：“整丽雄健中仍有秀气，故佳。”又三年后，蜀中政局完全恢复平稳，百姓生活安乐，欣欣向荣。武元衡接到朝廷诏书，奉命回京。其时，薛涛正出游外地，无法为恩人送行，为此她抱憾终生。元和九年（814）冬天，原在武元衡幕府任职的员外郎卢士枚，也将离蜀入京。薛涛为其送行，并托他为武相国捎去自己深挚的问候。她在诗中将武元衡比作信陵公子，而自己仿佛那个在魏国大梁看守夷门的守门人，侯赢。若没有信陵公子的赏识，侯赢的将才便无人知晓。侯赢其人也将为历史烟尘掩埋。若没有武元衡的相助，薛涛的人生便可能就此葬送在幕府。历史上便不会有那位浣花溪畔获得新生的多彩多姿的女诗人，更遑论薛涛笺。武元衡助薛涛脱籍的情谊，此种知遇之恩，薛涛铭记于心。悲剧终于发生。元和十年（815），一代名相武元衡被暗杀。大唐中兴就此衰落：“宪宗一朝的鼎盛时期从806-807年的胜利开始，一直延续到815年宰相武元衡被恐怖分子刺杀为止。”不久，曾在武元衡幕府任职的同僚萧中丞离京返蜀，薛涛与其相约，一起泛舟摩诃池。不为其他，只因摩诃池有武元衡曾下令立下的石碑。过去数年中，她亦多次陪同武相国泛舟池上，饮酒赋诗，池面、池畔，处处都是回忆。
-作者-
寇研，写作者，出版作品多部。本文作者授权首发唐诗宋词古诗词（ID：tsgsc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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