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白萍 ： 一只狗寻找的方向（全篇完）
一只狗寻找的方向
作者：白萍
这两年来，土介儿翻过多少山，趟过多少河，路过多少村庄，走过多少川道和城市，都无法拿里程和数字计算，它饿了，自己扑猎，渴了，喝几口小河的水，困了，找一处隐蔽地休息。它没有家，没有主人，只有一个皮包骨头的身子，要极力找到主人。
它路过一个名叫杏树坪的村子，在村外的地里，它发现几只狗簇拥着一条米黄色的小狗，一直向前走去，这只小狗走一阵，对着在它身边献殷勤的大狗发出一声嗔怒的尖叫，它知道那是这只小狗的发情期，小狗很可能是第一次发情，它对性的需求，对爱的憧憬，都体现在它娇嗔的声音里，然而狗的世界是残忍的，不可能像童话世界一样真爱到老。土介儿想，要是换到过去，它就是拼个几天几夜，也要把小狗追到手。但是它现在什么也不再理会了，它不要爱狗，也无需人的关注，它只要找到主人。但主人在哪？又有何其遥远？没有人告诉它，它也无法拿感知衡量，充其量它的世界是一片空白，它只有一种顽强的信念，要找到主人，别的什么都不问，也不去想。这就是它本质的纯粹，如同金子一样发着光。
这天，它又奔跑在一个名叫汾河镇的小镇上。汾河镇是一条千古名镇，镇子宽阔平坦，许多原始的古建筑排列在镇子的两侧，一条名叫汾水的河流吟唱着绕镇而过，击溅起的浪花串连起多少个五线谱，拨动着紊绕人心的曲子。但这时是冬天，汾水结成冰，山川一片光秃灰暗或者惨白，没有任何遮蔽，穿堂而过寒风不断的吹着土介儿骨瘦如柴的身体，但它不畏惧，还是一直向前跑着。它不管别人的目光，也不管别人叫它什么，其实在一个日子后，所有的一切都将归零，如同阳光下的水成蒸汽消失。也许在陌生的环境里，面对陌生的人群，是没人留意你是谁，要到哪儿去？就像它以过客的身份匆匆而来，也匆匆离去一样。它喜欢这样的陌生，没人欺凌你，也没人问候你。
它就顺着街道跑着。这时，已到下午时分，从一个个窗口飘出饺子的香气，它知道，今天是冬至，怕冻掉耳朵的人都包起了饺子。往年，主人也包饺子，煮熟了后，把一半的饺子都分给它，也怕它冻掉耳朵。可今日的它还是在这更加凛冽的寒风中奔波，何时才能得到主人的关爱与呵护？它心中还是一片茫然，或许它今生就是与茫然有缘，所以命运就造就了茫然的寻找旅途，但就因为它的执着，它现在才变得凌威不惧了，其实做一只温棚里的小狗远没有现在活的有意义，说白了，它还应该为命运感到庆幸。它骄傲地笑了。
两天后，它离开汾河镇，沿着银蛇似的长河一直向前走去，在宽阔的马路边，它的意识里突然出现一种似曾相识的陌生感，只是它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再几天后，它突然到了一个越发熟悉的地方，一条宽阔的大路，四野的荒芜，河面上还有一架小桥……
啊，它清楚了，这个地方就是主人离去的地方，也就是它昏阙过去的地方。那天它虽然眼前一直幻化一个汽车的影子，但它明白，主人就是顺着这条路离去的。现在，它重新找到了主人离去的路，就等于又接近了目标一步，它有多开心，有多激动，它无法拿任何言辞表达，就像见到了久别的主人一样。因为激动，他喉咙发出丝丝的呼唤，两眼水汪汪的，如同玉泉一般清澈与明了。它同时也告诉自己，沿着这条路走，定能找到主人。它有一个强烈的预感，不日主人就会出现。
于是，苍茫的大山朝后倒去，河流朝后倒去，公路朝后倒去，所有的一切都朝后倒去……它似乎忘记了疲惫和饥饿，一直向前跑去，恨不得现在就找到主人。它太想念主人了，甚至把见到主人的冲动它都想到了。在这时，它能感到老主有多么想念它，它还能感知到因为它，老主和小主已发生了多少次争吵，在这时，老主具有完全的长辈的权威性。是的，她要回到她的家中，和土介儿在一起。
它想到，不日之后它就可以重新找到主人，它有多开心。一路上它都听到自己在笑。就是在哪儿休息，它也是在笑声中笑醒的，那一定是它梦中梦到了老主，或许老主的手已经抚摸到它的身体，她的手还是那么温柔，同一块棉布一样。老主还会说，我可怜的土介儿吆，这几年你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打和骂，才能找到我的？老主一定流下了心疼的眼泪。是的，老主是最善良的一个人，如老主信仰的佛陀，菩萨。它会流着泪问，我是什么狗？傻瓜，当然是家狗。它终于得到了证实。它激动的眼泪汪汪地笑了。
这一路上，它真是惊喜异常。数天后，他又到达一个城市。它已见到了很多城市，城市也无非是大同小异，同样的窜天而起的楼房，同样的人来人往，同样的车如牛毛，同样的超市、市场和酒店，同样熟视无睹的目光，同样的柏油大路。不过现在走入城市的它不是当初步入城市畏手畏脚不敢前行的它了，它像一个久居城市的人，在人群里任意穿行，在过马路的时候它也知道看红绿灯，或者相跟着人过，人停它停，人走它走。它记得有一次它跟在一个漂亮女孩的身边，一步不离的走过马路，另一个说，它是你家的狗吗？女孩说，不是，但我感觉到它是贝贝的转世，她蹲下来想抚摸它的毛发，但它快快走开了，心说，你不是我的主人。
在他路过一个农贸市场的时候，它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它再嗅嗅鼻子，不错，是小主那带着淡淡清茶香的味道。它再看去，路边停的就是小主的那辆黑色的汽车，就是它无法忘记的那个小黑点。想不到，它三年的等待、寻找，今天就要同主人相见了。它激动异常，心在颤抖，一种心的鸣叫击溅出来的水珠涌上它那眼屎糊满的眼睛，它嗷嗷叫着，希望小主的出现，走向它，抱起它。它多需要人的怀抱。在一个不知名的城市里，它见到一个女孩，抱着一只卷毛小狗，女孩亲昵地脸蛋靠在小狗的头上，它嫉妒了，心想要是我找到主人，主人也会抱我的。于是它冲着女孩叫了。最遗憾的是，它却忘了向汽车跟前走去。
这真是小主的车，当它再次看到他时，他手里提着几塑料袋的东西，车门一开，就钻进汽车。它突然记起追逐，它大叫着：“主人，我是土介儿，等等我。”但是小主的汽车缓缓开去了，镜子里出现像飞跃一般奔跑的土介儿，但小主只是皱了皱眉头，却像没看见一样，丝毫不减速度地越走越远了。或者主人没看见我，或许主人以为是做梦。土介儿不愿承认这是事实，它安慰自己说，它还一直追赶着小主。但是在拐过一个弯后，出现了几个岔道，岔道上车来车往，人流如洗，站在路口的土介儿再也难辨主人的味道了。
土介儿有些灰心。不过它已经清楚主人就住在这个城市里，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它继续找下去，它一定会找到的，而且还会是老主，它真正的主人。
泪水伴着那声呻吟滴在生硬的人行道上，肚子在叫，可它没有食欲了。它就在这寒冷生硬的人行道上呆了一个夜晚，它也把以后的寻找方式做了一个规划。
之后的数天来，土介儿一直在农贸市场这附近寻找，可是再没见到小主的面。它想离去，但他知道离去也许就什么也没有了。所以它就在附近等待，独自行走在街道上，独自穿越在马路上，独自……它几乎把附近几条街都走遍了，连附近有哪些商铺它都记下了，还是没有找到主人。但是它心不甘，一定要找到主人。
一天晚上，它听到了鞭炮声，也看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人们在明亮的路灯下的脚步匆匆，站在树的暗影中的它，看着空中慢慢消散的烟雾，幻化出老主清晰而慈祥的面容。它突然想起今天是小年，也是送灶马爷的日子，往年这一晚，老主在灶台上关几柱香，念叨完“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的祈愿，然后让它坐在门口，看她到院子里放炮。
这是多么清晰的老主的面容，仿佛还在灶前祈福。而且她祈祷的是什么，也只有它知道。它忽然感觉到，不日它会见到真正的主人。这是一次多么强大的感应，以前它从来没有过，就好像刚才看到主人一样。有预感就会实现，那么我真的能见到我的主人了。哈哈，哈哈……它不仅高兴地嗷嗷叫了几声，就默念着老主，我要见到我亲爱的主人了。
第二天，它又穿行在街道上，因为它满脑子是老主，应该说这三年来它就没有一时不想念老主，只是这时更胜一筹，它不知不觉中走下了人行横道，走在公路上。但它是激动的，它是开心的，它也是浑然不知的，也忘记了马路上的危险时刻存在。于是，一个个好心的司机不得不把车东扭西扭，道路上忽然乱了，成一个个漂亮的麻花车道。一个交警焦急地举着警报大声呐喊：“这是谁家的狗，这是谁家的狗？”没人理会，车辆还是扭来扭去，好像是越来越慢了。交警急中生智，忙取出手机，远照，近照，中照啪啪啪连拍几下。它感到它的美人痣首先落入了照片，也感到高科技的使用不日就会传到主人的眼皮底下。是的，交警看着照片微笑一下，放进朋友圈开始传播了。于是，很多人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也转发了。人群得到了振奋。
人类真是高明。它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它在公路上奔跑好像是它寻找主人的凯歌一样，多么悲壮和感人。于是车内的人们，还有路边的人们纷纷举起了手机，与朋友圈之间互相传播。它更加肯定了自己，还用最优美的旋转意识向主人证明它就是土介儿。那是它和主人的暗号，也只有主人知道。
它越跑越快，它感到主人的汽车已经出动，而且上面坐着的还有它的老主，它真正的主人。于是，它大胆地寻找主人的车辆。不知有多少大车小车从它身边而过，它好像看到一个个车内伸出赞美和欣赏的眼神。这些它都需要，因为能鼓起它继续寻找的愿望。
它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黑点，那辆带着浓郁的亲情的标志的车。
是激动，是喜悦，是骄傲，是如愿，它都无法再说出。它感到自己三年的守候终于等到今日了，它真的飘然欲仙了，它好像听到老主说：“土介儿是为寻我们才来到这个城市，它的情意天地可鉴，现在我就要见到它，我再不能让它沦落成一只野狗。”她最后把手机给了小主，小主惭愧地把手机装进衣兜里，说：“好吧。”
土介儿好像腾空而起了。它真的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它又听到一阵熟悉的，熟悉的脚步声。
作者简介：
白萍，笔名玉泉儿，陕西省延安市人，爱好文学，常与闲暇之余托物寄情自由创作。
参赛或杂志征文必加微信：shuai_pengju
第三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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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办：《文学百花苑》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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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本大赛设大奖一名，奖金：2000元（现金）；二等奖二名，每人奖金1000元；三等奖三名，每人奖金500元；优秀奖二十名，奖金5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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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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